如此说定了,玉钏儿立时回来,晚上瞅准一个空儿,跪在王夫人跟前,如此这般说了一通话。
那王夫人忽得听见这事,也是吃了一惊,继而果然有些欢喜起来,笑道:“这是喜事儿,你告什么罪?算一算年龄,金钏儿也是大了,这姑妈家的侄子,亲上加亲的,更是好的。”
玉钏儿道:“太太连日有些不自在,我也不敢回……”
王夫人道:“小事罢了,什么打紧的。金钏儿服侍我一场,从来也都好好儿的。那日我生气撵了她去,也是没有过的,说不准也是因为这一段缘分呢。”竟就许了,非但吩咐与了身契好外嫁,她又额外给了二十两银子,一对金钗,权作添妆儿。
玉钏儿欢喜不尽,忙跪下磕头代谢了。
这事虽在晚上,然则贾府仆役口耳相传,待得翌日,多半的人都知道了。又有金钏儿早晨过来,叩拜王夫人,鸳鸯、袭人、紫鹃并平儿等人想着昔日同气之意,也都备了些贺礼。
待得金钏儿从王夫人院中出来,她们便一起邀她进了园子,叙了一回别情,又问了些夫家的事。那金钏儿从王夫人屋子里出来时,还是神色淡淡的,目光有些冷意。见着了她们,她方生出几分欢喜来,又得了贺礼,两颊越发添了几分羞意,只是素来开朗直率,倒还能稳得住。
及等说到夫家什么的,她才有些受不住,啐道:“你们这一起子小蹄子,越发什么都敢说的了。”
众人都是笑了,却不肯轻饶,或起哄,或促狭,或打趣,引得金钏儿无法,只得让玉钏儿略说了几句。
原来她姑妈所嫁的人家姓王,这侄子唤作王安福,年纪最长,已是有二十一。现今在京中一处大药行宝安堂里做活计,常随小东家去关外采买人参的,月钱不说,每回出去,都另有一注银钱,家里又有一处两进的小院,着实算得殷富了。
至如生得如何,又如何见面,如何说到亲事上头的?金钏儿便一概不言不语,说的急了,反要啐一口的。
旁人倒还罢了,不过引逗金钏儿罢了。
独有紫鹃听得着王安福常随东家去关外采买人参,心里就是一动。现今这个世界,虽是承袭明朝之后,另外多出的一个朝代,但历史上清朝入关,建立王朝,那关外的满族怎么想都比别处多些可能的。
她早有打听关外的心思。旧年钟姨娘他们与黛玉采买了些药材,里头就有关外参商于店里买胭脂,顺手买了好的的那一件,她着实有意建立联系。无奈那参商与他们不过买卖关系,没个私情,想来后头就是再见面,也就说些闲话罢了。
现今有金钏儿这一重关系,自然比那个更可靠。
紫鹃心中暗下决定,必不能让这关系断了:幸而玉钏儿还在这贾家,又有白老儿夫妇,与金钏儿联系,想来也是不难的。
这里热闹一番,金钏儿才辞了去。那边王夫人得了新鲜西瓜,命人切了,分与各人尝一尝,也说了几句她的喜事,黛玉等人听说,也就凑个喜气,说两句话罢了。
独有凤姐笑着道:“既如此,太太跟前就少了一个人。太太要看准了哪一个丫头好,就吩咐,下月也好发月钱的。”
王夫人原不在意,略说两句,到底依例点了个丫鬟唤作红绫的,提了做大丫鬟。
那红绫过来磕头,倒也不细说。
只既说到丫鬟,王夫人恍惚想起一件事,因问周姨娘丫鬟的月例,凤姐笑着回了缘故,又添了两句道:“只赵姨娘如今在外头庵堂里,便减了丫头,只打发两个小尼姑打点打点,每月里只得从前的一半儿。一准儿都打发人送过去的,倒不知她怎么着的。”
见说到赵姨娘,王夫人面上也淡淡起来,又问了几句,竟裁了袭人那一份,重与贾母挑个好的,又从自己的份例里拿出二两银子一吊钱与袭人,虽没开脸作准儿,旁的一应份例,却都依着周姨娘来,只从她那里匀出来罢了。
凤姐笑着应承了,又有薛姨妈也自点头,道:“早该如此的,她模样儿不必说,难得行事大房,和气里头带着刚硬要强,着实难得的。”
王夫人含泪赞了袭人的好处。凤姐原无干系的,顺口就提议开了脸,明白做个屋里人。
王夫人却又摇头,因道:“宝玉年纪轻,老爷必不许的,头前还说着要挑个塾师,认真读书的,现今又说这个,如何使得?再有,她做丫鬟,自然也能劝服些。”
一时说定了,凤姐自出去,挑了人去回贾母,黛玉等人俱都不言不语的,吃完西瓜,便就各自散了。宝钗原要约了黛玉取藕香榭去看惜春,黛玉却觉身子有些黏腻,必要去洗澡,只得先搁下,她自家慢慢行来,顺路就去了怡红院,寻宝玉闲谈以解午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