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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是贾政回来,见贾母高兴,又正当元宵节间,晚上便也过来承欢,设酒做席,请贾母赏灯。当时众人各自入席,说笑取乐,又猜灯谜。

贾政有心孝敬,自也做了些彩衣娱亲之事,引得贾母欢喜,又得了吩咐去瞧黛玉等人所做灯谜。谁知一径看过去,元春做得炮竹,迎春做得算盘,探春做得风筝,惜春做得海灯,俱都不甚吉祥。

他细细寻思,不觉越发郁闷,却因在贾母跟前,不敢显出来,还勉强看下去,却又见着宝钗所做更香灯谜,更觉不祥。这一番思虑烦闷,不免减去先前精神,只一味沉思起来。

见他如此,贾母只想他许是身体劳乏了,又恐拘束了宝玉等,便命他不必猜,且回去安歇。贾政听了,口里答应了一声,又勉强劝了贾母一回酒,就要退出去,忽瞧见后头又有一首灯谜,文辞柔婉,他略一思索,便猜出为莲花,不由脚下一顿,暗想:莲花洁净坚贞,倒还罢了,只这出淤泥而不染,到底……

正想着,那灯微微一转,却是湘云所做芭蕉。

贾政暗叹一声,方才退出去,到了房中却只得思索,翻来覆去不得安眠,也不消细说。

第27章 筹划

只他一去,贾母说一句你们自在乐一乐,那边宝玉早跑到围屏灯前,指手画脚,满口批评起来。又有宝钗凤姐等说笑言语一回,听得漏下四鼓,贾母便命撤了食物,散与众人,各自安歇散去了。

待得翌日,黛玉梳妆起来,且与众人送了湘云,回去的时候就被宝玉拉住袖子:“妹妹跟我来。”见着是他,黛玉也随着过去,口里不免问一声:“这往哪儿去?”

宝玉瞧着前后无人,便从衣襟处取出一卷纸,递了过去:“你瞧瞧这是什么?”

黛玉接过一看,却是先时说的胭脂水粉方子。这本不算什么,只昨日迟睡,今日早起,这纸上却密密麻麻,端端正正用小楷写来,从头到尾约有五六百字,可见宝玉的用心。

她不由嗳了一声,因道:“早说了不急着一时的,偏你不听。这用心不小,昨儿也不知你折腾到几时,现今说是正月春来,却还冷得紧,总要好自将养才是。一时或病了,便是十个店肆也值不得!”

宝玉嘻嘻笑着,拉着黛玉的袖子左右摇了摇:“既是你的事,我能用得十分气力,自不能用九分。又有,这还有我的一份呢。”

见他这么着紧,黛玉本是无可无不可的,这时也是微有所动,暗想:他这样的心,倒不能辜负了。后头总要尽力才好。

存了这念头,她将这纸细细折好,解下荷包藏好了,口里却不谢什么,只拉着他往屋里去:“今日我那也有一件新鲜东西,云儿得起早,竟没这个口福,你去尝一尝可好不好。”

宝玉心里疑惑,笑道:“什么东西,倒值当你提这么一句。”一时又问里头的细故。黛玉却不言语,只推他过去:“问这么些做什么?你去瞧瞧就知道了。”

一时回去,那边黛玉屋中几个丫鬟正是说笑着,见他们过来,忙搁下手中的事,且与他们端茶,去了外头斗篷等。宝玉早看了屋子几眼,见着并无新文,便问黛玉:“妹妹说着什么新鲜东西?怎么我没瞧见。”

黛玉正接了茶盏,问屋子里焚得什么香,听他这么说,便笑道:“急什么,难道我还偏你不成?”说着,她瞧瞧屋子,就问春纤两个:“紫鹃呢?”

两人将斗篷收好,一面回道:“紫鹃姐姐说,昨儿瞧见东面腊梅生得好,方才又得空,要过去拣一枝来插瓶。去了小半会儿,还没回来呢。”

“她不爱那些诗词,倒有这么个雅兴。”黛玉听是这样,倒也罢了,只道:“我初来前送的糕点,可还有?”春纤忙道:“在姑娘屋子里搁着呢。紫鹃姐姐说,这个好克化,姑娘不拘什么时候用一点子,都是好的。我们就没动。”

黛玉点一点头,吩咐取出来。雪雁便去里间捧了个漆盒出来,揭开盖子,取出一碟点心。宝玉细看两眼,那一碟堆得高高的,都是一寸见方的细点,每个上头微微有些金桂点缀,倒也算粉白细腻,金黄灿漫,却说不得什么新鲜出奇。

“你尝尝罢。”黛玉拈了一块,用帕子托着,递给他:“这是紫鹃早前想的,瞧着寻常,味儿却不错。”宝玉接过,只觉细软非常,入口后又绵密即化,满口余香,与素日所食点心,更有一番不同,当即不由赞道:“这个好,真个是没尝过的。”

黛玉一笑,又托了两块与他,又吩咐着将那香炉盖住:“这香用得太重,火烧火燎的。”

正说着,那边紫鹃打起帘子,走了进来。她手上捧着一枝腊梅,虽不甚大,却也枝柯曲折,暗香浮动,映着一张绯红面庞,真个是卷来一阵香风,别有意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