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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父亲怜爱自己,可她自觉并无花用的地方。何况,纵然她都花用了,贾母等人难道还拦着,自然没什么可藏匿的。

紫鹃听了,便将匣子锁上,先搁到一边,又命人取来笔墨账目,预备晚上就将这些个东西理清明白。黛玉见她这样,倒觉好笑,因道:“不过一点东西,何必着急,这两日理会清楚也就是了。”

“早些理清楚,后晌也好归置。再有,姑娘必是要打点些送与姊妹的,如今有个准数,岂不更好。”紫鹃深知财帛动人,贾府也不是没出过盗窃的事,再说,后面还有抄检大观园,贾府被抄这样的事,这些个东西打点清楚,才是最好。

因此,她非但将各项数目写得明白,凡是贵重些的,还一一标明特征。

黛玉先是觉得好笑,但见紫鹃认真非常,自己寻思一回,不由也生出些郑重来。待得这些个东西都记录在册,她便将那账目取来细看,一时吃惊不小:“早前那些个东西,你竟都记在册上了。”

这账目,虽然字迹不够工整,甚至有些歪斜,但一应东西却分门别类,来龙去脉都记得明明白白。比如得了凤姐送来布料,列在原料一列下面,且将何时得的,又如何用的,剩下存在那里,都写得分明。又如月钱,贾母使人送来的银钱,时日、数目、用途、余额,都记得清楚明白。

“何须这样仔细。”黛玉叹一口气,将那账目合上:“我旧日也曾见你记账,却料不得这样仔细。又不什么紧要事,竟还是宽心些的好。”

“每日里也知写几笔而已,算不得费心。”紫鹃笑着道:“凡百的事情都归置明白了,才是清爽呢。再有,我也能练练字,姑娘瞧瞧,我后头写得可是比头两页好了许多呢。”

黛玉嗤得一笑:“用这个练字,能有什么进益!不过横平竖直了些,倒将那字帖练起来,才是正经。”却也不再提账本一事,只命收拾了这些东西,梳洗一回,各自睡下不提。

待得翌日,那林家总管处置了年礼等事,拜见贾母后,便入内与黛玉磕头。

黛玉忙命人搀扶:“李伯原是父亲的奶兄,何须如此。”那李总管却是不肯,硬是行了个大礼,才满眼含泪道:“可是见着姑娘了。”

这一句话虽短,却真情实感,直让人心生酸楚。

黛玉向来敏感多思,见他这么个样子,不觉也红了眼圈儿,因道:“我何尝不是这么个心!”说着,泪珠夺眶而出,竟有些哽咽起来。

李总管见了,却是自觉失言了,忙上前劝慰。

又有紫鹃,一面与她拭去泪珠,一面也劝道:“既是见了面,正该欢喜,姑娘怎么伤心起来?往后见面的时日长着呢。”

如此说了一通话,黛玉才心绪微定。

紫鹃忙命人取来热巾帕,与黛玉拭面,又挪来脚凳,且让李总管坐下说话儿。至如香茶细点等物,却是早已备下,一色都是齐整。

黛玉过后只消吩咐两句,便一应捧上来。后头再叙起林如海近况,黛玉于京中客居种种,俱都顺畅起来。

那李总管原是极忠心的,与林父自小相伴,又是看着黛玉长大,与林家父女名为主仆,实则情分非常。林如海一应事体,他都明白清楚,黛玉问什么,自然答得明白。而黛玉言谈形容,他也细细看在心内,见她面庞身形竟比往日略好了些,心里便生欢喜,不免问了几句。

黛玉笑指着紫鹃,道:“原是她寻摸出的法子,一应饮食起居都似照着方子似的规整。我原说是折腾,没想着用了一阵,竟有些效用。”

听是如此,那李总管更细细打量了紫鹃一回。见她生得清俊齐整,立在那里如同一株青竹,竟有些挺拔的意思,他心里便有些称许,问了几句家常,见都回得简便,原是做事的模样儿,越发放心,抚须笑道:“姑娘有这么个贴身人,非但老爷,就是我们也能放心了。”

正说着,外头贾母使人送了四样细点,四样果品,赏与李总管。

李总管心里会意,一时领了赏赐,又坐着说了一回话,便笑道:“说了这半日的话,竟有些迟了。老爷还嘱咐我往京中几处地方走动,又要赶着年下回去,竟有些紧着。”由此辞去。黛玉听说如此,也不好多留,又听得他说做完差事再来拜见,且嘱咐回信等事,更添了三分伤感。

待得送他出去后,黛玉不免垂泪一回。幸而贾母那里摆饭,她收拾了精神过去,倒还罢了。

及等后晌回来,紫鹃打量着她心中郁郁,便立时提了分送各处土仪的事。黛玉听了,还是出了一回神,才点头道:“你将账单东西都取来,我再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