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冒牌儿货
黄大魁是个孤儿,打小儿就没了老子娘,小时候得了叔叔一口饭活下来,等大了就跟着三教九流混吃的。他叔叔死后,更是没了管束,吃喝嫖赌乐,收入全靠讹,年纪轻轻便成了他们那一片儿人人谈及色变的一霸。
这样的人,也不犯大错,就是官府抓去了也只能打几板子或是关几天,出来照样作恶,越管越皮实。久而久之,周围人也都习惯了,尤其是做小生意的,不过是几文银子的事儿,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如此一来,便愈发放纵了他,成天光着那顶得上人家腰粗的膀子从街头晃到街尾,得了点儿钱就一头钻进赌坊,赢了就叫上兄弟们喝酒,要是输了,就自个儿喝点儿闷酒。
这一晚,黄大魁正灌了黄汤摇摇晃晃回来,刚推开屋门,就见里头一个黑影儿站在他唯一放东西的破木柜跟前翻找着什么。见他进来,竟是一闪身便从开着的窗户翻出去了。
黄大魁第一反应是,我自个儿都没能从家里翻出点儿什么值钱的东西来,什么贼这样有本事。第二个念头才是:“大胆蟊贼,竟敢偷到老子头上来了。”
大吼完这一声,他才迈开腿去追,可他走都走不稳的人,等他追出门去,那人早便融入夜色里了。黄大魁没追上人不说,还叫门槛绊了一跤,鼻子都摔破了,流一脸血。偏偏他往日作恶多了,邻居就是听到了他喊贼,也没人出来帮把手。寻街的是有,但黄大魁这样的人,不躲着官府便是不错了,怎么会自个儿送上门去。
再说了,也没人会信他啊,他有什么可偷的!
没追到人,黄大魁便只好骂骂咧咧往回走,等回到屋子里,也没去点灯,随手呼了把鼻血,倒下便睡着了。待到第二日一早睁眼的时候儿,才发现他那破屋子叫昨夜那贼翻得一团乱。
不是说他平日里屋子有多整齐,平日也乱,但起码没乱到他老子娘留下的那点儿破烂都摆地上了,这摆明了就是贼翻出来的。
“做贼都没个眼力劲儿,活该穷死你,放着东头的大财主家不去,来我这儿。我这儿要是有好还能等你来找。”一边骂那没眼力的贼,一边随手将地上的东西卷一卷准备塞回柜子里,却不料从那一堆破衣烂衫里掉出个土黄色的封
儿来。
颜色有些旧,捏着也不大厚,黄大魁心想:“该不会真有银票吧。”兴致勃勃地将信封拆开,却不是银票,而是一张纸,写满了蝌蚪大的字儿。
当然,黄大魁是不认识字的,但他知道下面盖着的四四方方的印儿啊,字迹清晰,印泥的颜色也还鲜亮,完全不似那些酸秀才自个儿刻的破玩意儿,一看便是有身份的人才能有的。
好歹一时混花楼戏园子的,黄大魁一下子便阴谋论了:“昨儿夜里那人不会就是找这个吧,莫非这还是个不得了的东西?他这头一次没找着,下回要是还来,不会杀我灭口吧。”
这也不难想,因为他家这破院子,实在不像是能招贼的。
灵机一动,便将纸揣怀里去找识字儿的人了,也不难找,就街口算命的黑瞎子,因为他惯常装个瞎子替人摸手相“算命”,叫黄大魁知道了,就这么叫他。
命门叫自个儿捏着呢,不敢给他漏出去。
本以为是个什么天大的秘密,先叫自个儿吓了一身汗,结果人家黑瞎子一看便笑:“哎哟,我还不知道你娘还给大户人家做过妾呢,怎么这放妾书你还翻出来叫我看,你死鬼老子知道了还不得气得夜里回来骂你。”
“什么东西?”黄大魁瞪圆了眼,凑过来看。
他爹娘走的时候,他走路都还不大稳当,自然是不记得家里的事儿的。
人黑瞎子就一个字一个字给他念:“某年某月,因某事,许妾季室还家,自行婚假,特立此书为证。落款,林如海。”
念着念着,黄大魁没发觉什么不对劲儿,黑瞎子倒是“咦”了一声儿:“怎么这林老爷又放了个妾室在外头,前几年不是说有一个,还给他生了儿子,后来这儿子认回去了,如今不仅当了大官儿,还封了侯呢,这怎么又有一个?”
“什、什么,林如海是谁,谁叫他认回去当了大官儿?”这些小混混,又大字不识一个,对朝廷的事儿实在是两眼一抹黑。
但人黑瞎子好歹是能靠嘴蒙人养活自己的,也还能知道点儿东西,他道:“这林老爷说来也是我们姑苏人士,就是东边林氏的族人,他家出过不少读书的,这林老爷更是个中翘楚,当年还回来做知府来着。听说他原本是没儿子
的,后来听说他家原来的一个妾室放出去后给他生了一个,死前找着了给接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