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被黛玉无视的贾家,此时自然是兵荒马乱。本来先时他们叫赫连昊摸进来掳了贾宝玉,便已经受了不小的惊吓。后来他们为了保贾宝玉的命,使计诓了黛玉过来,却依旧没得宝玉平安。羽林军从知了胡同撤走的时候,也没人记得给他们把人送回来,还是他们自己叫人摸过去将昏迷的贾宝玉抬回来的。

可人是回来了,却再不能站起来,他双腿俱是叫受惊的马踩了个粉碎,大夫说了,这辈子怕是都只能坐不能站了。

若说这是晴天霹雳,那接下来便是灭顶之灾了,虽说他们想过得罪安定侯府的后果,却没想到这样严重。不过转天,羽林军便抓人的抓人,搜东西的搜东西。不光是宁国府的贾珍贾蓉几个被抓走了,贾赦也被带走,就连王熙凤一介女流都没能跑掉。无他,她房里搜出一大堆借票。

哼哼,堂堂荣国府二奶奶,竟在外头私放利子钱,罪

无可恕。

这样的打击,旁人受得了,可贾母年届八十的人,岂能撑得住?当晚便一病不起。又从一惯养尊处优的环境搬到了个偏僻的小院子里,疏于调养,不过两天便溘然长逝。

这一回,黛玉再没来看她一眼。

并且好巧不巧,贾母断气没多久,宫里的丧钟也敲响了——太上皇驾崩。原本已经被贬为庶民,永世看守皇陵的忠顺王也被开恩送父亲最后一程。

如此一来,贾家的事儿便如丢入大海的一颗石子儿,一点涟漪都不曾激起。就连林家兄妹没有上门拜祭,都没有人注意到。

或者说有人注意到了,但有谁在意呢?

国丧自然是非同凡响,不仅是五品官以上的每日要去崇德门哭灵,就连诰命们也要跟着皇后跪灵。好在黛玉不是诰命,用不着她每日早起去跪着哭丧,可文湙就不一样了。他不光每天早上要去跪着哭先皇,哭完了还得爬起来去查案子。

放话说要一个月内查清楚王子腾的时候,文湙纯属是情急之下,脑子发热,他可没想到太上皇随时会驾崩这种可能。早知道这样,这事儿他一定不自己去揽,他就不信了,要是顾舒庭他岳父左都御史方大人知道这事儿能无动于衷?

搞得如今悔不当初不说,还要听顾舒庭在耳边念叨:“叫你逞能,你说让陛下直接将他斩了多好,何必多此一举要查什么证据?摆明了的事儿,谁还能冤枉了他不成,就是三司都没去揽事儿,你一个工部侍郎,倒跑得比我们还快。”

顾舒庭简直想不通死了,要是搁别人,是想治谁皇帝不准,才会要去查证据说服上面。而好友这里,明明是可以跳过这一步,却非得多次以举,自找麻烦。

文湙和顾舒庭都是年纪轻辈分小的,哭灵的时候官高位显的一大堆,他俩倒是正好能挨到一块儿去,正好给了顾舒庭教训文湙的机会。

文湙只好无奈道:“我说你可得了吧,我这也不是没办法吗?虽说我们都知道他不冤枉,但这种事儿一旦开了先河,以后会不会有冤情谁说得准儿呢。再说了,事情虽说是我揽下来的,大理寺和刑部不也都跟着忙上忙下,谁也没说撂挑子不管啊。”

况且我又没立军令状,我便是最后查不出来,好像也没什么事儿吧。

最后一句话,未免说出来影响自己大义凛然的光辉形象,文湙吞回了肚子里。

倒是顾舒庭也不是真心怪文湙不该逞强,人心这种东西是最说不准的,哪怕是一国天子,也不能保证他能一直清明如初。唐玄宗不也勤政爱民过,后来也因为一个杨玉环,便从此君王不早朝,以致后来的安史之乱。

所以说,凡事还是照规矩来最好,有证据便抓人抄家杀头随意整,没有的话,便再去找。要是回回一不高兴便抓人下狱,总有抓错的一天。

说句不好听的,谁能保证不会轮到自己呢。

顾舒庭讪讪地,不好再说什么,只是翌日哭完灵准备和文湙一块儿去审审那几个鞑靼人的时候,瞪了王子腾好几眼。

王子腾依旧八风不动,要不是时候儿不对,顾舒庭甚至能想到他脸上该是怎样笑呵呵的模样。尤其是他还敢问:“听说安定候这两日尽跑刑部揽活儿干了,可真是能者多劳啊,前些日子听说您还领着羽林军捉拿鞑靼三王子。就是略失了些分寸,人死了,如今还没找着凶手呢吧?”

文湙面无表情,回敬到:“王大人千万别这么说,今日陛下特准您在家休息,本来大家都道是陛下惜您老弱。你这样一说,我们都该以为是你年老无用,陛下才不叫你干活儿了。”

治罪是还不能治,但是文湙找了几个人轮番的上王家“探病”,还有御医的诊断,皇帝便顺理成章地让王子腾病休了。不然让他成天搁眼皮子底下晃,实在是闹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