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是从惜春那里听到的消息,自从贾宝玉带着史湘云回京,荣国府里就没一天清净日子。惜春懒怠在那府里多待,便请示贾母来看黛玉了。
这也是一个可怜人,本是宁国府嫡出小姐,却父亲早死,哥哥不管,只能寄居荣国府,过得比庶出的堂姐们还不如。寄居别人家的姑娘胆子自然要小一些,况黛玉进荣国府的时候她还小,因此也并不怪她不曾替她说过话。
起码,这个妹妹并不曾跟着欺侮她,黛玉待她,倒是比探春这个亲表妹要好些。
惜春也知她的情,常有些礼送过来,或是一幅画,或是个荷包,也是小姐妹之间的情谊了。
过了中秋,便一天冷似一天。这是老人们最难熬的时候儿,就连尊贵如太上皇也不例外。天气冷,便只能待屋里,他老人家便常找来往日的老臣们唠唠嗑儿,这其中便有王子腾。
太上皇看着他一脸感慨:“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连你都老了。”有皱眉道:“怎么叫你过继个子嗣你还没动静儿,真要就此绝后了不成。”
王子腾笑道:“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不说我大哥也就那一根独苗,便是我强过继来了,怕是也要害了那孩子。不如就这样,往后总有个捧幡摔瓦的。”
太上皇对于他的固执也很是无奈,不由又提起自家的事儿:“说来明德那孩子也是身下无子,前日朕已与皇帝说了,待日后与他过继个孩子在身下,也算作是朕对他的一点儿补偿了。”
当年是太上皇派明德郡王出去巡视的,本想给他个立功的机会,谁知却因此断送了最疼爱的儿子的唯一的血脉。这件事,一直便是他心里的刺,总觉无颜去见儿子,只好等三儿子的子嗣打些,从他们的血脉中过继一个过去了。
王子腾好似看出来太上皇神情里的自责,忙安慰他道:“这也不能怪您,谁能预料到后事呢。再说了,当年的叛乱明明都已经平息了,义忠王手里的兵力都由西山大营看管了,连逃跑的力量都没有了,却还
能抽出人手来袭击潜邸,这是谁都不能想到的啊。不过好在叛党们都被就地正法了,也算是替郡王他出了一口气。”
人往往便擅长为自己犯下的错找借口,何况还是这样间接还是亲孙子的事儿。
王子腾走后,太上皇便一直在脑海里反复思量他那句话。明德郡王当时带的人都是羽林卫的精兵,就算打不过,也能从乱党中护下他逃走才是,怎会落得个中箭身亡的下场?
再说了,那些乱党竟是个个当场便气绝了,这也实在是个蹊跷事儿。
太上皇越想越不对,竟连当年向他解释此事的陛下与皇后也信不过了,找来心腹去秘密探查此事。
只是当年跟着明德郡王的人虽有些未被处死,但大都因护主不利被发往边境了,前几年边境兵乱频发,现下也不知好有多少人活着,要是去找回来,也要费一番功夫的。
说来也是明德郡王自个儿造的孽,他当时为了向婶婶与堂弟下手,支开了羽林卫的人去四处搜查,顺便也借此调开了王府守卫,带着几个亲卫去行事。如今,便是太上皇好容易找回的那几个,竟是对当年细节一无所知。而那几个亲眼看着主子死去的亲卫,早便化作一抔黄土,死无对证了。
太上皇毕竟是退位有几年了,对身边的控制力早便不同以往,他派人秘密查探当年明德郡王的事不过多久便被宫中另两位天下至尊所察觉。
于是,该知道的也都知道了。
顾家书房,顾舒庭正一脸决然地道:“父亲,阿湙是受我的连累才掺和进当年的事,我绝不做那等刻薄寡恩之人。太上皇既然已经在查此案,不如就由儿子先去认下此事,说不定他老人家听了我的解释,还能从宽处理。”
“你外祖母留给你母亲的那只花瓶,其实不是你打破的,是嘉儿追猫的时候不小心撞倒的。”
“什么?那死丫头,看我不教训他。”
顾夫人曾有一只很宝贵的梅瓶,是出嫁时母亲送的,顾舒庭一直以为是自己毁了外祖母留给母亲的遗物,寻访多年,却不见一样的。即使母亲没有为此责怪,他也是自责了多年。
顾延清抬起眼皮儿:“你看,你有准备从宽处理吗?”
太上皇一直以为是自己的
命令害得爱子绝后,越到年老,便越是自感无颜去见儿子,如今连皇帝儿子都疑上了,知道真凶另有其人,不迁怒就算不错了。
顾舒庭愣了一愣,咬咬牙道:“那父亲便当没生过我这不孝子吧,传宗接代还有二弟,不像阿湙,他死了就真的绝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