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及顾舒嘉站在景仪公主身后问了个安,便眼观鼻鼻观心,八风不动。

景仪公主笑道:“今儿母后那里有客,我嫌屋子里闷得慌,带着姑娘们出来透透气儿。没承想娘娘居然也跟我们似的,在屋子里坐不住。”

这可不是好话,宫里的女人,最要紧的就是静得下来,最怕的就是让人家觉得不安分。

贾元春脸色一僵,又迅速抹平,笑道:“实在是今儿天气好,都在屋子里猫了一冬了,可不得出来走走。”

景仪公主笑笑不说话,只是招呼黛玉和顾舒嘉坐。

虽说不熟,但到底是林姑娘的表姐,也不好当着她太不给面子。

贾元春也不再自讨没趣,偏过头对景仪身旁两人道:“顾姑娘今儿也来了,这几样点心是我宫里自做的,与御膳房里的味儿不大一样,你也尝尝。要是喜欢,过几天开课了我再叫人送。”

顾舒嘉笑着说“不敢劳烦娘娘”。

贾元春又转过来看黛玉:“这位妹妹倒是看着眼生,也不知是谁家的,今儿也是进宫给皇后娘娘请安的?倒是没听说哪位外省大员的家眷今儿进宫。”

承恩侯府的大姑娘是景仪公主的伴读,她倒是常在延福宫见的。只是另一位,轻灵婉转,仙资绰约,好似天地间的钟灵毓秀都到了她一人的身上去了,别是宫里准备新晋的人吧。

看着黛玉,贾元春眼里不免有些防备和试探。

景仪和顾舒嘉捏着茶盅

的手皆是一顿:看样子还真是不熟啊!

而黛玉见了她神色,简直啼笑皆非。这位表姐还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她若是要进宫,此时自然是该陪着皇后娘娘说话,怎会跟着景仪公主跑到花园子里来。

言未表意,此事倒也不好解释。黛玉只是笑道:“民女是工部侍郎家的,往日并不曾进宫,是以娘娘不曾见过。今日皇后娘娘得闲,便恩准民女进来磕头了。”

工部侍郎?刘荃友?可他女儿不是早就说了人家吗?孙女儿也不够年纪。另一位李侍郎年前就下马了,这哪里又来一位侍郎家的姑娘。

忽然眼前灵光一闪,问道:“新任的工部侍郎可是安定候?你是林家的表妹?”

景仪一口茶呛出来,笑得不行:“贾妃娘娘,您还真是慧眼如炬,这还不知道人家是谁家的,妹妹就先叫上了。不过,我记得前几天母后特地允许娘娘家里人进宫来贺岁,她们不曾告诉这事儿吗?”

顾舒嘉也想笑,但是她不比景仪是嫡公主,她得忍着,简直辛苦极了。

贾母过年太过劳累,身上有些不大好,是以上回只王夫人一个来的。初二那天文湙将荣国府的老少爷们儿,从贾赦到贾宝玉全灌倒了,王夫人气得不得了。一进宫就抱怨上了,哪还有嘴说人家出孝回朝的事儿。

贾元春心里埋怨母亲不晓得轻重,又因适才那点不靠谱的猜测有些尴尬。不过到底是在宫里待了这几年,脸上也没带出来。只是笑着过来黛玉这边,携着她的手道:“早说你姓林,我可不就知道了。你长到这么大表姐也不曾见过你,也难怪如今相见不相知了。”

又从腕子上捋了个水油油的翡翠镯子下来,不顾黛玉的推辞套到她的手腕上,道:“上回我家去,本想请你和林表弟过来见一见,也好叙一叙骨肉亲情。谁知你哥哥多礼,说是身上有孝,没来。今儿也不曾想过会见着,也没带件像样的见面礼,这个还请妹妹莫要嫌弃。”

不过一个镯子,文湙在衣食住行上向来不小器。年前一出孝,便给她置办了一大堆衣物首饰,比这还好的也不是没有。于是也不再推辞,笑着道谢。

贾元春又问黛玉喜欢吃什么,玩儿什么,平日里在家都做些什么。黛玉虽觉以她们的关系,这些问得太过于亲近,倒也随意

挑了两个答了。

贾元春问了几句,又转头向景仪公主顾舒嘉等人道:“公主别见怪,我这是头一回见姑姑家的表妹,不免想好生亲近。偏我这妹妹命苦,姑父姑母去得早,家里也没个像样的长辈照料着,是以多问了几句。”

还拿帕子沾了沾眼角,一副伤心至极的模样。

要说先前贾元春对她莫名猜忌,是后宫女人的情有可原,不过叹一声可悲。现下她拿黛玉的父母来做戏,这就有些令人作呕了。

黛玉心下冷笑,父亲过世已近三年,母亲过世更是快十年了,现在来哭也不嫌太晚了。再说,母亲举丧之时,偌大的荣国府一个主子都没到,父亲去了的时候也就一个别有居心的琏二表哥。往日除外祖母因母亲之事哭过一二回,也没见其他人有半分伤心,这会儿倒是抹起眼泪来了。若不是哥哥能干,指不定她还记不记得自个儿有姑父姑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