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夫人接着道:“这事儿我也不是很清楚,子遥那日去见鞑靼人去了,他到荣国府接妹妹的时候,那孩子都要吓哭了,荣国府二太太也很是生气,想必贾二公子病得蛮重吧。只是家太夫人并不让张院判去探他,也不知现下如何了。”

说罢还重重叹了口气,好似很是担心的样子。

贾元春此时却恨不得缩到地底下去。

贾家有颗含玉而生的凤凰蛋满京城的人都知道,若说他病了贾家不叫太医看,那简直比天上出了红日头还叫人稀奇。所以说,那便只一个解释——装病。

那么这件事在别人耳朵里便是这样了:贾家二公子乘着人家哥哥有事儿去了,欺负了林家姑娘。为怕安定候回来追究,就抢先装病,恶人先告状,说是叫小姑娘气着了。贾家长辈们不说秉公处理,还摆长辈的架子要挟安定候。林侯虽说有本事,可对着蛮不讲理的长辈怕也是无计可施,两个孤弱无依的孩子叫外祖家欺负了也不敢声张,只好托相熟的顾家夫人去说和。

好一出恃势欺孤的大戏,众人看向贾元春的眼神都变了。!

第37章

荣、宁二府在京城着实是个异数。

他们一姓住着两座敕造的国公府,家里却到底没个国公爷。若是别人,不说住着违制的宅子,起码门头上的匾得换下来吧。他们不,既扒着祖上的荣光不肯放手,指着上头念着先人的功勋多看顾他家。却又不懂得约束子弟上进,以报圣恩,光记着把外面的排场越拉越大。

他们这排场倒是起来了,便也越发的不肯与一般官员家里来往,这点从贾政与文湙共事一年却还不认得人,便可见一斑了。哪怕人家年纪轻轻官位却比他高,他依然认为此等寒门不配与之往来。

贾雨村不一样,人家肯奉承他。

人性本就趋利,你发达的时候我心甘情愿地奉承你,那是你的本事。可等你降到与我一般甚至还不如我时,我凭什么还要如往日一般捧着你。狠点儿的,恨不得踩你到脚底下。

高门望族不屑与这样空有架子的人家来往,官高位显的也不喜这样眼高手低的子弟。虽旧时四王八公与贾家还有些走动,但贵族夫人们的聚会却很少有人给贾家发帖子。

所以,哪怕贾元春在宫里急得嘴角冒泡,荣国府的人对自家为长不慈的名声已经传遍京城一事仍旧毫无所觉。

好容易等到二六之期,贾母及王夫人进宫觐见,才有机会将话问出口。

贾元春问祖母:“林表妹与宝玉是怎么回事儿,不说他二人自小要好,可成姻亲之好吗。如今怎么闹得两家置上气了?”

贾母听得一惊,这样的事儿宫里怎么会知道,忙问元春:“这不过是小孩子口角,我们并没有往外说,娘娘如何知道?”

“现下何止是我知道了,满京城还有谁不知道。为幼的谎言装病嫁祸表妹,为长的不分是非恃强凌弱。我不是早嘱咐过家里,安定侯简在帝心,要好好拉拢吗?”

元春这些日子急得觉都睡不好,祖母和母亲却仍对此一无所知,一时又急又气,语气不觉重了些。

“前两日工部右侍郎的夫人四十整寿,母亲没有去看看吗?”

这位右侍郎夫人就是上次在皇后娘娘宫里提起贾宝玉序齿的诰命,因其夫是贾政的上司,所以对他家的事情略有耳闻。

王夫人却一脸不屑:“不过是个侍郎夫人,却一副

目下无尘的模样。也不想想不过是个秀才生的,也配我去奉承她。”

贾元春险些气笑,自己父亲不过是个从五品的员外郎,就敢瞧不上高出他五级的侍郎大人,人家可是能送女儿参加大选的。这样的眼色,怨不得人家背后说她却没人告诉她。

贾母却不关心这个,只捡了那日要紧的事与孙女儿一一说来。

元春皱眉道:“也就是说,传言虽略删减了些,却也与事实无二?我早便劝了祖母与母亲,务必好生督促宝玉上进,怎将他纵到如此田地?”

娘家满府里没一个能在官场上出息的,虽说舅舅官高,可他老人家毕竟年近六十,也不知还能再撑几年。好容易有个宝玉天资出众,本想叫他乘着舅舅还能提携他几年,加紧将功名考上来,如此舅舅退下去了这几家也还有个靠头。

如今不说宝玉叫溺爱得不像话,还去得罪亲戚,带累的自己在皇后娘娘跟前也没了脸。

王夫人见女儿着急,连忙道:“娘娘你不知道,那林家小子忒是不知好歹,多次为难宝玉不说,对着我都不恭不敬的。这样的白眼儿狼,养不熟的。还有那林家丫头,在我家吃了这么些年的饭,胳膊肘却是往外拐。那不过是个庶出的兄长,竟比外祖家表兄表妹看得还中,也是个不分里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