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景施施然在他身边坐了下来:“大哥说哪里话,我们就是来陪大哥你吃饭的啊。”

原经亘却并不肯像他那样卖乖,反而皱着眉说道:“随云昨晚跪了一夜,今日还不知道如何了,大哥可有给他送些吃食过去?”

他一开口,原文景心中就暗叫不好,只是他们都已经到了这个年纪,他也委实管不了弟弟的一言一行,只能装聋作哑的先拿筷子给原东园夹了一筷子鸡丝:“今日的早膳倒是整得不错,大哥吃菜。”

幸而原东园经过一夜的修整之后,似是冷静了许多,倒也没有同弟弟计较,只是无奈的说道:“难道我还会饿死自己的亲儿子不成?再说,便是我不吩咐,只怕也有的是人给他送吃食。”

他到了这个年岁,家里会选择讨好原随云的人比比皆是,也是人之常情,没什么好说的。

不过,他那个儿子,是个狠得下心的人物,不见他的面,定然是滴水都不会沾的。

他心知肚明,这次的事情,如今已然脱离了既定的轨道,变成了他和儿子原随云之间的博弈。只是,就像云出岫说的那样,他怎么也不可能大义灭亲,就是对着弟弟们也说不出原随云的“丰功伟绩”,倒是对他们颇有几分愧疚,便朝原经亘招了招手,示意他坐到自己身边来,嘴上也埋怨道:“老七,你还真是个好叔叔啊,心里全是你侄儿!若非随云出事,平日里也没见你来园子里找我说话。”

原经亘怎么也没想到他突然来了这么一句话,不禁被噎了一下,好半晌,才讪讪的回答道:“大哥,那我也不想被你催婚啊……不过你放心,我是绝对不喜欢男人的!”

他和原东园年纪差得最远,但如今自然也是个中年人了。原东园也知道他在江湖中也颇有几段风流韵事,甚至至今还有人为他争风吃醋,只是不乐意成家罢了,心里也早已放弃了劝说他,只是想到原随云,又不禁悲从中来,掩面说道:“你们一个个的,都有自己的主意……我分明是好心,如今却成了我的过错了!”

“大哥!”他若是生气倒还罢了,伤心起来,却让两个弟弟都不禁有些手足无措。原经亘半跪在地上,拿袖子为他擦去眼泪,原文景站起身来搂着他的肩膀,也不禁叹道:“大哥,何必这么难过?当初阿溪非要踏足江湖,我不也是一心反对,也来求你帮忙劝说,到头来她还不是走了……孩子们大了,总是会有自己的想法,随云就是往日再乖巧,到了这个年纪,也会生出一些奇怪的想法,你我不也是这么过来的?但只要过个几年,再大一些,他自己就会回归正道了。”

毕竟两个男人在一起,又生不出孩子来,还要被人轻视。寻常夫妻尚且大难临头各自飞,这世上,又有多少人能不畏磨难、白头偕老呢?

他昨天就是这样劝说原东园的,不过那时候他还在气头上,倒反过来责怪自己给他打马虎眼,并不十分肯听。今日他显然冷静了许多,也听得进话了,只是原文景说着说着,忽然看到他的白发在日光下熠熠发光,一股心酸感顿时油然而生:其实,大哥又何尝不明白这样的道理呢?他一向是最宽厚、最温柔的人,只是,他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实在等不得随云迷途知返,生儿育女……

何况日后,大哥真的去了,随云没了约束,谁知道他是会回归正途,还是会在歧途上越走越远呢?

他想了想,柔声询问道:“昨日光顾着随云的事,倒没问问,被他带回来的那个男人又是什么人?随云过去一直失明,兴许,就是见的人太少了,才会对此人生出这样的偏爱之心来。”

毕竟过去,对于一个瞎子来说,是男是女,是老是少,又有多少分别么?然而,听他这么一说,原东园却不由嗤笑一声,摇着头叹气道:“那孩子,着实很漂亮。不仅漂亮,还很有趣。”

原文景心中一动:“看来,他还挺讨人喜欢的。”

原东园权做默认了。

随意吃了点东西之后,他们前往了祠堂,果然遇到了另外两位兄弟。一位身着华服、两鬓斑白的老人搂着半身浴血的原随云直哭,见原东园等人到来,还埋怨道:“大哥好狠的心啊!随云怎么说都是你的亲骨肉,你怎么能下这样的重手……”

原东园还没说话,原随云便柔声开口道:“三叔,你放心,比起你打五堂兄的那回,爹动手还不算重呢。”

原三爷原盛章脸上一僵,不由嗔怪道:“你这孩子,就是孝顺,你那五堂兄,就是个烂人,如何能与你相提并论。”

闻言,原随云气定神闲的点了点头:“的确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