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动静,有两位白衣少女自寺庙里走出,朝着水母阴姬恭敬行了一礼,水母阴姬只是挥挥手示意她们退下,解下云出岫身上湿透的披风,随手扔到一边,拉着他的手道:“你要是有事找我,自己回来,就去寺里找人,或是托人带信,也可以交给她们,我自然就知道了。”
“嗯。”云出岫这才回过神,反握住她的手道。“今年日子有些迟了,等明年八月,干妈你别待在神水宫了,咱们一起去钱塘江观潮吧!我,你,你背后那个一直瞪着我的女人(宫南燕冷哼一声),还有老原,咱们一起去。一江钱塘两湖酒,三分西子四分妖。五杯醉卧兰舟上,醒来身后六百桥。难道不比神水宫有意思?”
“好,算你说的有道理。”也许是因为此时的心境已和之前大有不同,水母阴姬倒真的被他的话语勾起了几分兴趣。九曲黄河万里沙,浪淘风簸自天涯。无边落木萧萧下,不尽长江滚滚来。世上声名远播之水,又何止钱塘一处?也许,她是应该四处走走、四处看看,而不是守着此处无风无浪的湖泊,连自己是生是死都毫无差别。
而直到被原随云拉上无争山庄的马车,云出岫还从窗子探出大半个身子,同她挥手道别:“干妈!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可别为了一时之气,耽误了自己的时间,免得日后后悔啊!”
他此言一出,不仅水母阴姬重重咳嗽了两声,仍是觉得脸上颇为挂不住,其他神水宫弟子也是眼观鼻鼻观心,不敢往她身上多看一眼。
好半晌,直到马车走出老远,宫南燕才低眉顺眼的走到她身边,低声问道:“大师姐她……你也放她走了?”
水母阴姬有一瞬的恍惚——此前,在此山寺中镇守的,是她昔日最为器重的大弟子。但这任务,并非是对她的看重,而是惩罚,惩罚她将一个外来的男人带入神水宫中,而此人潜入闭关的阴姬的房中,试图将她刺杀。
于是,自己将她毒哑、毒聋、毒瞎,给她剃度,让她遁入空门,用一条锁链将她和她那毁了容貌、不能见人的情郎困在这所寺庙里,充当神水宫的看门人,直到前几日才能解脱。若非有如此惨烈的先例在前,其他弟子如何会对她毕恭毕敬,多年来从不敢轻视她制定的规矩,从不敢越过雷池一步!
“是啊,他们也走了。”前几天,她独自来到这里,亲手解开了那道束缚弟子半生的镣铐,目送着他们就此遁入了深山。那并肩远去的背影,看起来已经不像是两个人,反而像是两头相互偎依的野兽。
“不知道会不会有一天,你大师姐会回来,神水宫内的密道,她远比你清楚,或许有一天,我会面对她的利剑也说不定。”话虽是这样说,水母阴姬的语气却是淡淡的,似乎觉得这样的结局也很是不错。“南燕,把这当做我的命令,好好记在心里吧,倘若有一天,你大师姐真的回来了,让其他人不必阻拦她,就让她来见我吧!到那个时候,我会给她一个复仇的机会的。”
“哼。”宫南燕冷哼一声,理所当然的回答。“她若是真的回来了,你或许就要先为我收尸了。”“胡说什么呢!”水母阴姬忍不住训斥了她一句。“我又不是不让你同她动手!你还这么年轻,不要总是说这些可怕的话!”
“是吗?”宫南燕看了她一眼。这冷若冰霜的白衣美人,忽然朝她轻轻勾起了嘴角:“所以,你其实也是舍不得我死的,是吗?”
水母阴姬被她直白的话语吓得,忍不住又重重咳嗽了好几声:“……别乱说话!”
“你就继续自欺欺人吧。”宫南燕也不在意。自从经历了之前的那一番引发宫中内斗的误会,她似乎也比之前放开了许多,至少以前,她因顾忌水母阴姬的心事,不会在外人面前同她表现得太过亲昵,如今却是肆无忌惮,想说什么话张口就来,也不在意其他人的反应了。
反正,她连死都不怕,这世上又有什么,还能令她畏惧的呢?
另一边,马车之上,云出岫一边脱下被湖水沾湿的外衣,一边唏嘘不已的同原随云说话:“我和老伯还没那么熟,你说,他到底是怎么知道我是师父的弟子的?”
原随云低垂着眼睛,从座椅旁的柜子里取出一套新衣服递给他,漫不经心的反问道:“想来,你的凝雪功是你师父的成名绝技?你在石观音那里做了那么多事,被老伯听到风声,也是理所当然的吧。”
“那还真不是,我师父是用剑的,师兄才是学的他的成名剑法,只不过我更适合凝雪功,师父才单独教的我。”云出岫一边说,一边穿上衣服,系腰带的时候却发现这衣服分明短了一截,低头一看,才察觉原随云递给他的,其实是一条杏色的长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