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母阴姬收回手,望着他大大方方暴露在自己面前的背部, 心情复杂的答道:“打从我第一天见到你,就觉得你真是个奇怪的人……我好像从没猜对你在想什么,也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云出岫好像很怕她,又好像一点也不怕她。他做的事,似乎全都没头没尾、毫无章法,但细细想来,此番博弈,倒是他步步紧逼,占据了上风!
看到他,她就不由自主的想到,如果,司徒静是个男孩就好了。如此,当年,她便不会把她留在神水宫,会为她寻一处普通人家收养,或许不会武功、不入江湖,或许没有锦衣玉食,只有粗茶淡饭,却可以过上寻常人平静的生活,不必为父母所累。逢年过节,她和雄娘子或许会改头换面,去看上他几眼,天明时,就各奔东西……那样的日子,想来,又有什么不好呢?
至少不必闹得今日这般,左右为难,何其难堪!
“其实,我才是想不明白,为什么你们总是喜欢把事情想得很复杂呢。”云出岫察觉到她堪称嘈杂的思绪,不由嗤笑道。“合作还是敌对,其实无非只有一个理由——我当然不会和一个想杀我的人合作,而要和他一起,杀死一个不想杀我的人吧?我又不傻!”
说罢,他骤然出手,并指急点雄娘子胸前三处重穴!他那身寒冰内力,光是靠近,也是一阵凛然,雄娘子不禁怪笑两声,喝道:“来得好!好个不长眼的毛头小子,我到要看看,你今天能不能杀死爷爷我!”
他将手中长剑一扫,剑光闪光犹如霹雳,剑式的变化更是瞬息万变。此时此刻,他的全部心神,已经完全和手中长剑合而为一,森然剑气使得四周的温度再次下降,愈发封住了四周密闭的寒冰!
剑气越织越密,好似一张大网一般,将云出岫整个人包裹在其中,连同他四周的冰雪都变得暗淡了下去,无论往那个方向看去,入眼的俱是如水般密不可分的剑光,风雪嘶吼着想要突破重围,却一次又一次的被那锋利长剑压了回去。
终于,流动的剑气忽然凝聚成一道雪亮的长虹,直往云出岫的胸口刺去。这一剑势如闪电、避无可避,无论云出岫怎么闪躲,也势必要被此剑刺中心口,就此败亡。
雄娘子的眼中,杀意已然再无掩饰!
然而,就在此时,云出岫却突然暴喝一声:“你要看着他把我杀死在此吗,母亲?!”
霎时间,那道一往无前的剑光竟被打偏在了一边,在雪地上划出一道长长的、狰狞的剑痕。一根冰柱刺穿了雄娘子的右肩,从他的背上急穿而去,深深的刺入了对面的墙壁!
水母阴姬胸口剧烈起伏,却不是因为骤然出手,而是因为云出岫脱口而出的话语。她似是无法面对雄娘子愤恨的眼神,下意识的侧过身去,但一只手却拉过云出岫,示意他站到自己的身后。
“你……你是不是疯了,阴姬?!”雄娘子喘着粗气,不可置信的看着她。他上次被阴姬打伤,还是对方发现他并非女子,愤怒之下突然出手,而那已经是十多年前的往事了,想不到有一天,她居然会为了一个毫无关系的少年人对他动手!
“你仔细看看,他是我们的女儿吗?他只是一个替代品,只是一个略有几分相似的假货罢了!你这样做,难道不怕静儿在天有灵,也会恨你吗?!”
水母阴姬没有回话,手却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云出岫阴阳怪气的说道:“你这话说的,好像司徒静活着的时候并不恨她一样,若是没有你,如何会有司徒静?。再说了,你明明知道她把我看做女儿的影子,却还要逼她对付我,你其实就是想看她再杀一次女儿,好来满足你的报复心吧?”
“你——”雄娘子目眦欲裂,实在不想再看到这个人生龙活虎的站在自己面前。为什么他的静儿死了,眼前的人却还能活着?为什么阴姬不能救下静儿,却把静儿应得的怜爱分给了别人?!为什么女儿死了,他竟然还活着……他竟然还活着……
他想和阴姬一起死去,想要云出岫给司徒静陪葬,想要——云出岫抽出雪凤冰王笛,吹奏笛音,果断给他加了一层冰壳。此时的大殿,已然被他四溢的内力铸就了一副冰天雪地的场景,他和水母阴姬身处其中,又都穿着一身雪白的纱衣,也好似两个会动的雪人一般,和漫天飞雪融为了一体。
半晌,云出岫噗嗤一笑,忽然问她:“阴姬宫主,你见过大海吗?见过涨潮吗?”
水母阴姬诧异的看了他一眼,完全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转移了话题。她神色憔悴,表情凄楚,只苦笑着回答道:“我小的时候,是在海边长大的。因为,我原本就是个渔夫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