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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埃克森先生说的吗?应该也算吧,不过那不是修道院中学,只是比较传统。女人进修道院是中世纪的事了,现在没有这个习俗。”密雅面色如常地搓出一根细细的烟卷,递给赛琳。很难说密雅知不知道他继父在外面说的那些话,赛琳很肯定密雅的继父埃克森是个不折不扣的老混蛋,于是她意识到那些话不应该让密雅听到,便想要换个话题。

“哦哦哦,我知道,就是那种圣心姐妹学院那种是吗,镇上有人把孩子送到那种私立学校,学费很贵呢,而且里面没有男人,全是女孩的学校,我妈如果把我送到那种地方,我会无聊到爆——的,不过应该很适合你,每天可以看看书,弹钢琴,学法语,做个淑女。”赛琳坐到密雅身边,嬉笑着捅捅她的胳膊,密雅也笑了:“我才不要做淑女,太做作了!”她们又推又闹,跑来跑去,好像又回到了小学时。

“下个周六,如果可以的话,你一定要来,艾米莉父母去里昂度假了,她家里有游泳池,她老弟还会带男校的同学来参加派对。游泳池,男孩,”赛琳压低声音说了一个词,“还有酒,她们能弄到威士忌,想想这一切该多妙!”

夕阳西下,跟赛琳挥手道别后,密雅的心里依旧充盈着一种轻松的快活,她很少能这样无拘无束地大笑,就像现在,她可以不去考虑控制自己的表情。在蓝风铃小区里晃荡,像任何一个青春期女孩那样咯咯傻乐,她感到非常松弛。现在即使穿衣角都磨烂的罩衫也没有人会嘲笑自己,一镑店里的项链跟手环是配套的,这意味着一镑就能买一串!就冲着这种划算价格,密雅一连买了五串,每天换着戴,有时候太过头了,会让她像个热带岛屿观光客。但没有人会多看她一眼,这个年纪的青少年都是这样五花八门地装扮自己。

除了回家,回家这件事,的确有些棘手,想到自己的家,密雅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慢吞吞地在街心的长椅上坐下,捧着脸发呆。客观来说,她是没有家的,那个地方是埃克森先生的家,他的妻子,他的两个孩子,密雅不是这个家的一份子。密雅连姓都跟埃克森家里的每一个人都不一样,她姓史密斯,这是她母亲婚前的姓氏,所以说,她根本没有什么亲生父亲,她是母亲的非婚生子。

亲生父亲对密雅来说,就跟梅林的帽子一样,显而易见存在过,但是她从没有见到过。并非她母亲拦着不让见,只是,他是一个不存在的人,一个拒绝负责任的男人。密雅的妈妈,少女时代的珍妮迷上过一个外乡人,据说是一个非常英俊的男人,深金的发色,蓝宝石般的双瞳——来自珍妮的转述,密雅觉得可能有些夸张,因为她的头发并不是“融化的黄金”,容貌也完全不是“好看得惊人”,只是乱糟糟的头发跟无神的双眼罢了,与埃克森家姜色的头发相比,她突出的外表就跟突出的姓氏一样,向外人无声昭示,她不是这个家庭的人。

就跟每一个爱情上头的女孩那样,25岁的珍妮跟这个外乡人热恋过后,不幸怀孕。密雅生理学上的父亲在密雅出生前跟珍妮说,已经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他要去奔赴他的命运,这是他的使命,即使因此死去也是不得不接受的。

十岁的密雅在听到这个故事的时候,就已经参透男女爱情的真相,看来这个男人是要跑路了,弄大了姑娘的肚子,除了娶她,还有一条路就是逃跑。所谓亲爹那边的亲戚,只是密雅的妈妈编出来掩人耳目的谎言,真正把密雅接走的是一所叫做霍格沃茨的特殊教育学校,或者直接了当一点,霍格沃茨魔法学校。魔法不是稀奇的事,麻瓜们从前相信过它的存在,后来又拒绝相信,不然怎么麻瓜为什么代代相传灰姑娘跟白雪公主的故事。

梅林在上,感谢霍格沃茨的存在,如果不是某天一个鹰钩鼻男人来到蓝风铃小区,跟珍妮说,密雅并没有得幼儿幻想症,也没有儿童精神分裂,因为她是巫师,所以能看到麻瓜看不到的东西,你丈夫不必急着把她送到米尔顿康复中心接受电击治疗。五年后密雅听说这所康复中心因为营业范围过大,开展服务过多,除了接收不听话的小孩,还夸海口负责“治疗”同性恋,被治疗失败的病人家属告上法院了。

虽然那个男人的表情看起来好像也不是为了来救苦救难,就像邮递员要按时送货一样,他也只是出于职业要求轻描淡写提一句:“康复中心是付费组织,霍格沃茨免费入学,请对您的丈夫强调一下,他会做出合理选择。”七层地狱,密雅当时发誓她要永生感激这个陌生人给她妈妈的友情提醒,不过入学后她发现这位老师的课很难,过去的感恩之情渐渐消磨在课堂练习的训斥声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