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无命冷冷地抽出剑,厌恶地看了眼躺在地上的上官飞,从怀中掏出一个瓷瓶。他将瓶子中的褐色液体一点点倒在了上官飞的尸体上,原本还有余温的尸体顷刻间就化作一摊血水,再分辨不出半点人模样。
收拾完地上残留的痕迹,荆无命在厅堂中站了片刻,若无其事地往院子里走。刚踏进院子,他就听见房里的呼吸声变轻了,甚至不注意听都听不见。
他面色一沉,知道里头只怕是生了变故。房门还是被推开了,荆无命站在门口,神色莫辫的看着坐在桌旁的那个落魄中年人。
那人的衣衫有些旧,脸上也有了风霜之色。可是那双眸子却仍然清澈温柔,好像愿意倾听世间的所有苦难。
荆无命却没有与他分享自己故事的想法,他的剑在手中微微颤抖,似乎战意正浓。荆无命知道,这是遇见高手的兴奋。
“没想到,先找上门的会是你。”荆无命不着痕迹地将屋子扫了一遍,发现果然没有阮如苏的身影,脸色就更沉了,“人都带走了,小李探花还留在此处,想来是想要我的命呀。”
李寻欢没说话。
实在是他不知自己该说什么。
他本是好奇那位上官飞的身份,这才跟着他到了这座小院,他方才进屋,荆无命就回来了,还说了这样一番云里雾里的话,让人摸不着头脑。
不过,李寻欢也早不是初出茅庐的傻小子,只淡淡一笑,道:“既然来了,自然是要同主人家打声招呼。只是我看你在前院招呼人没空,这才想在此处等着。”
荆无命几乎是立刻就听出了他的弦外之意,他看到自己杀上官飞的事。他杀意陡然一涨,后又生生压了回去。
他没有把握能在小李飞刀下活着,所以他要忍。于是,他将剑一收,冷冷地道:“你在此处等着,就不好奇那人为什么在这,又为什么变成了这个样子?”
李寻欢心中有些诧异,心道:这房间原本的主人,看来还是自己的熟人。他将桌上的茶端起来喝了一口,眼睛不经意地扫过还放着珠花的梳妆台,猜到此处住的应该是个女人。
“如果我说好奇,你就会告诉我?万一我并不想知道呢。”李寻欢不紧不慢地道。
荆无命看了他一眼,轻笑道:“就算你不想知道,你的好兄弟飞剑客也一定想知道。”这事牵扯到阿飞,李寻欢的表情就是一沉,他似乎有些猜到了他说的是谁了……
“今夜,我什么都没瞧见。金钱帮的事,我半点兴趣都没有。”
“发现她的地方是扬州的乱葬岗,而且,她谁也不记得了,包括那位飞剑客。”荆无命丢下这么一句,头也不回地冲进夜色中,他根本没有回头,因为他知道,李寻欢这人是江湖中难得的蠢人,蠢到总坚持些所谓的正义。
阮如苏伏在来人的背上一言不发,直到那人奔出数十里,将她放在一间破庙中,她都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铁传甲不由得皱眉,瞪着她道:“你为什么不说话?”
“我似乎很讨厌我?”阮如苏头轻轻一歪,发髻上的簪子便晃了晃,看上去格外的灵动。
铁传甲的目光中在那簪子上停留片刻,冷笑道:“我只是替某人不值,掏心掏肺地对一个人好,结果到头来对方竟然在别人身边吃香的喝辣的,过得好不自在。结果那个大傻子还傻傻地找,被心里的内疚痛苦折磨。”
阮如苏听出来了,他这是在为阿飞不平。
“你说的是飞剑客?”阮如苏没有生气,心平气和地问道。听她对阿飞的称呼如此生疏,像是要故意拉开和阿飞的距离,铁传甲就更生气了。
原本抱有幻想她是被人胁迫,才不敢说真话的铁传甲此刻霍然起身,指着她怒道:“你是搭上了金钱帮,所以就看不上阿飞少爷了是吧。那个荆无命,你真当他是什么好相与的不成,他不过是上官金虹的一把剑,随时拿来牺牲的剑。”
与他的激动形成鲜明对比的就是阮如苏的平静,她一直好脾气地等他骂完,才悠悠叹口气道:“你说的,我都不知道,我甚至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你愿意给我说一说他吗?”
阿飞这两年来可以说的故事很多,其实细数来却很少。无非是一直寻人,间或遇上些不平之事出手相助罢了。
他的衣衫还是同从前一样单薄,脊背也如从前一样挺直,仿佛世间的所有都不能将他压垮。可是他的脸却愈发瘦削,眸子也越来越冷。
其实他知道,他的心已经开始倦了,上面的裂痕也随着一次次失望加深。有时他明明站在阳光下,却觉得遍体生寒。他常想,当初若不是自己太过幼稚,中了林仙儿的圈套,或许一切就不会是这个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