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氏强打起精神,笑了笑,示意自己无碍。其实心中已经有些恨阮如苏了,若不是她,冯家又怎会如利剑高悬。
作为当事人的阮如苏却平静极了,她甚至还好心情地品了口茶,笑道:“真是不好意思,出门在外,我总不想叫人知道我的真名。若是当初知道刘夫人是家中贵客,我定不胡乱编个姓氏哄你了。”
她谈吐得体,又长得极美丽,那些夫人们心中猜测她可能会更上一层楼,便对她很是客气。此时,一位不知是谁家的夫人顺着这话点头道:“是呀,这年头到底不比从前,乱得很,在外还是小心些好。”
这话说得有些影射朝廷之意,一时间竟然没人敢接。倒是回过神的张氏转了话题,叫冯蘅带着阮如苏和那些年轻小姐们一起玩闹去,说是她们在这些夫人们聊天都不痛快。
几个妇人也跟着打趣,说她们小孩子叽叽喳喳,吵闹得很,还是出去玩了清净。这些常年在家打理家中事物的夫人们最是懂得如何说话,不多时,园子里又恢复了欢声笑语,好不热闹。
待宴会结束,刘夫人在马车里等到了已经有七八分醉意的刘一舟。她忙迎上去,道:“你猜我遇见了谁?”
没想到刘一舟一见她,竟然也说了一模一样的话:“你猜我遇见了谁?”
两夫妻同时一愣,迟疑片刻,又齐声问对方:“是阮姑娘?”“是那个黄药师?”
刘一舟拉着夫人笑吟吟坐下,叹道:“我还以为黄兄是江湖人,没想到他竟然是冯老太爷的座上宾。我当初就觉得他文采斐然,气度不凡,为夫果然没看走眼。”
从刘一舟的话里不难听出,他以为冯谦是因为惜才才请了黄药师。而刘夫人却清楚,只怕黄药师还是沾了阮如苏的光。
于是,她轻轻叹口气道:“那你知道在冯家做客的那位堂小姐是谁吗?”
但凡有点脑子的,看到刘夫人此时的神情,都能猜出一二。更何况刘一舟还是个聪明人,他晃了晃有些迷糊的脑袋,迟疑道:“难道是……阮姑娘?”
见自家夫人点点头,刘一舟长叹一口气,也不知是惊讶阮如苏的身份,还是可怜自己被蒙在鼓里。
见自家夫君也默认阮如苏当时是化名,刘夫人还是忍不住问道:“你不觉得冯家太奇怪了吗?我今天见冯夫人听我叫阮姑娘时,脸色都变了。你说这是为何?”
“你呀,就是爱操心,无论如何,那也是冯家的事,和我们有什么关系。你要是精力旺盛,还不如多关心关心夫君我……”
说着,刘一舟凑到她跟前,目光灼灼地盯着她。四目相对,刘夫人就像被火烧到一样,忙红着脸别开头,哪还能记得冯家那点事。
正是因为这样,冯家有惊无险地逃过一劫。可这些,冯家人都不知晓,张氏还在为今日宴会上的那句‘阮姑娘’而心颤。
她翻来覆去睡不着,同床的冯正却因为酒水喝了不少,睡得不知有多香。张氏瞪着自己的丈夫,气恼地拍了他两下,对方却一点反应都没有。
这就更叫张氏生气了,直接一夜都没睡好。第二天来寻冯老夫人时,老夫人瞧着她眼下的青黑,委婉地提醒她莫要和冯正胡闹过了,伤了身体。
张氏又气又羞,一股脑将昨日宴会上的情景告诉了冯老夫人。老夫人昨日去得晚,还真不知道这事,突听还有这样的变故,也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想了想,她打发张氏先回去,并告诫她不要轻举妄动又做错事,这才去书房寻冯谦。她和冯谦乃少年夫妻,一路扶持,这书房对于别人是禁地,对于她却不是。
一推门,老夫人就见冯谦正拿着本书看得津津有味,根本不知外界的担忧。她心中叹口气,却笑着走到他身边,笑道:“瞧你这样子,是又见着好书了?”
冯谦放下书,笑着拉她坐在身旁,道:“我和那姓黄的小子讨论孔孟之道,发现他竟似瞧不起圣人之言。于是便气得和他吵了起来,没想到那家伙学识当真不错,引经据典信手拈来。差点没将我气死。”
老夫人瞧着他脸上的笑意,知他不仅没有生气,反而还很欣赏那年轻人。不由得想到了年轻时的冯谦,似乎也是那般桀骜不驯,只是几十年的生活,终是将他们磨得没了棱角。
可她不后悔,因为她早就不是只为自己而活。冯老夫人收起那些无用的感慨,轻轻叹道:“可你还是很欣赏他,是不是?”
冯谦在老妻面前总保留了几分少年时的稚气,耍赖道:“谁说我欣赏他了!那个没大没小的家伙,我就是要挫挫他的锐气,让他知道年轻人不该如此不知天高地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