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静郡王不假思索地道:“你家是苏州名族,世代官宦,出身清白,你又自幼知书达礼,颇有才名,不是寻常俗人可比。日前在园中一面,观你言行,也是大方得体,并不矫揉造作,连王妃也……”
他说一句,黛玉就笑上一阵,话未说完,黛玉已捂着嘴笑得止不住,忙摆手道:“罢了,是我的不是!王爷可别再夸我了,我都要无地自容了呢!”
北静郡王挑了挑眉梢,道:“怎么?”
黛玉笑道:“王爷还说不是无情之人?你说的这些,可有一点儿涉及到情字么?”
北静郡王摇头道:“所以说你是个小女孩儿的心思。婚姻之事,事关重大,须得处处思虑周全。若没有这些,那情字从何处生发而来?”
黛玉眨眨眼道:“这么说,只要能找到家世清白、门当户对,人品又不太俗的姑娘,王爷就能生情的了?”
北静郡王刚要开口,见她眼中闪着狡黠的光芒,便哈哈笑道:“你又要绕我!我也是痴了,事情不成,还在这里跟你论起情字来!”说着站起身来,轻轻一拂袍袖,又道,“你的意思我明白了。你要找两情相悦之人,我自然不入你的眼,今后不会再啰唣了。”
说罢向黛玉拱了拱手,转身向门外走去。黛玉一眼瞥见他那件披风还搭在椅背上,忙叫了一声“请留步”,自己起身拿在手里,上前递了过去。见北静郡王神态自若地伸手接了,甚至还带着几分笑意,自己也禁不住笑了,点头叹道:“王爷如此豁达潇洒,好教人佩服!”
“不敢当。”北静郡王笑道,“什么潇洒,不过因为无情罢了。”
黛玉听他自认“无情”,便会意一笑,又道:“岂不闻‘任是无情亦动人’呢!”
北静郡王听她比出罗隐咏牡丹花诗句来,不由哈哈大笑,口中道:“姑娘这般考语,我还是第一次听说!”脚下不停,径自出门去了。
那霍小世子一直等在院子里,见他走了,倏地窜回屋里来,连声问道:“怎么样怎么样?他没欺负你罢?你要是吃了亏,一定跟我说,我替你出气去!”
黛玉想着从此与北王府再无瓜葛,心里高兴,只斜了他一眼道:“你好像巴不得我吃亏似的!”
“那你可冤枉我了!”霍子安拍着胸膛道,“我怎么能巴不得你吃亏?你吃亏,岂不是水溶占了便宜?叫他占便宜,还不得怄死我!”
黛玉不禁失笑道:“你怎么对北静王爷这么大成见,天天要和他作对!”
“我哪里是对他!”也不知为何,霍子安的脸竟红了一红,说话也变成了小声嘟囔,“我是对……”
后面的话黛玉总没听清,只嗔着他还在此地磨烦,好说歹说说了半天,终于把这小世子打发走了。
其后的日子过得便甚为轻松。除了霍小世子还是偶然会来胡混一阵,其余的时间,黛玉就潜心抄写《怜花宝鉴》。想着抄完之后,先拿去交给林诗音保管,自己则回苏州转一转。等到苏州的事完,再回来专门指导小云练功。那宝鉴中的武功博大精深,说不定小云被废去的功力还能再练回来,也就解了表兄一桩心事。
眼看一部书将将抄完,这日门上忽接到一封信,正是送给瑶琳县主的。黛玉问时,门子也认识,说正是南安郡王府上的从人,常跟着小世子过来的。
黛玉不觉好笑,心想这小世子三两天就要来一趟,这次已经五天不曾来,也不知有什么事绊住了脚,竟还送了封信来。她和这人相处日久,对他的恶感早已淡了,只当是朋友兄弟一般。当下拆了信,见上面只有短短一行字,约她到城中另一家酒楼、名叫留香园的见面。
黛玉有些奇怪,心想往常就算没话,那霍小世子还要过来唠叨两三个时辰,这次如何改了脾气?况她又不认识霍小世子的笔迹,虽然送信人是他身边小厮,但也未必不能被人买通。
她如今也知道许多事不可轻信,总要多留一个心眼为好,因此看了信,就先去叫了倩语思云,让她们暗中随行。自己将近来练手制的各色药散分装了,暗中藏在袖内和腰间。都准备齐了,才舒了一口气,带上紫鹃雪雁,一同出门。
那留香园在城北紧挨皇城的大街上,人来人往,极为繁华热闹。黛玉本想着有中原八义的教训,赴约时十分小心,但见此地行人络绎不绝,就算有江湖人士,怕也不敢在皇城根下为非作歹,心里就放下了大半。
及至进了酒楼,便有伙计迎上来,张口便道:“请问是林姑娘么?霍公子在楼上雅间相候。”
黛玉这才恍然,她今日出来是没有改装的,若还要去不扫愁酒楼,被那里的人见自己和霍子安在一起,不免要生出疑心。但这边酒楼“小林相公”不曾来过,也就不会有人注意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