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接去祠堂。”赵管家知道李时居不爱出风头,趁着无人察觉,赶忙探出头同车夫吩咐。
马车掉头的当儿,李时居也往后缩了缩,生怕让人从车窗外发现她回侯爵府了。
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在这个年代连中三元,简直比穿越前的顶流大明星还要红火,赵管家咋舌,“我早上出门找你的时候,听说长宁大街的书坊正售卖你从前抄书时签下的名字,一张卖五两银子呢!”
那可是她在国子监时两个半月的膏火钱!李时居瞠目结舌,“要那个做什么?又不能拿去当铺,总不会是要伪造文书吧……”
赵管家摆摆手,“放心吧,衙门这点分辨的本事还是有的,姑娘您是大邾头一个三元,大抵是有钱人家买来激励自家小孩用功读书的,往后您出入衙门,若是有官差领着自家小孩叫你摸上一摸,也不必诧异,不过是想沾些气息罢了。”
李时居眉心一跳,感觉自己像个能开光的吉祥物。
下车入堂,李慎和云氏已经等在游廊里了,没有旁的亲戚,今日告祭先祖的,只有侯爵夫妇和他们新中了状元的女儿。
案上摆着一块被锦缎蒙住的匾额,据说那是陛下昨日派人送到李家祠堂中的。
李慎还算镇定,毕竟昨日李时居中状元时,他也在奉天殿中。而云氏则涕泪连连,挽着李时居说只怪自己没把她生成个儿郎,又念叨李时维又一次前往漠北,无法在场分享这个大好喜事。
李时居拍了拍云氏的后背,贴心地帮她擦了擦眼泪。
在李慎一声令下,赵管家亲自爬上梯子,将御赐的匾额挂在祠堂正中,锦帕揭下时,李时居赫然发现,上面正写着“三元及第”四个大字。
——一看就是明煦帝亲自拟定的文字,李时居不由扶额苦笑,真是同他满腹经纶的三儿子陈定川一点都不一样呢。
李慎领头,带着云氏和李时居跪拜上香,起身后李慎朝云氏使了个眼色,然后像老鹰掐小鸡一样,拎着李时居的胳膊走到祠堂的东厢房内。
他的脸色有一种大家长的严肃和谨慎,李时居揣测,老爹从昨天殿试等到现在,怕是憋了一肚子的话要说。
“居儿,既然你要入仕途,又考了状元,爹也不会再拦着你。”老侯爵开门见山,单刀直入,“爹想问你,往后有什么打算?”
李时居没由来地想到袁鼎,“我想个做个纯臣。”顿了一下,她补充道,“像先大理寺卿袁鼎那样。”
李慎叹了口气,“袁鼎就是太正直了,否则也不会以一本《烈女图说》引出妖书案来!”
他抬手按了按眉心,“我说的不止是这个,你可曾想过,这女子之身,总有被发现的一天!”
李时居不好说自己有技能加身,更没法解释自己要让大邾有才华的女同胞走上前台,进一步推动大邾的平权事业,于是只好含糊地抓了抓额头,低声道:“爹,您就放心吧,船到桥头自然直,您听过戏本子《女驸马》吗?反正一定会有办法的,绝对不会连累李家。”
李慎却想歪了,意味深长地打量她,“若是三殿下愿意,倒也不失为一桩美谈。”
李时居装傻充愣道:“三殿下愿意什么?”
李慎哼笑一声,问:“如今霍贵妃和二殿下出局,只剩下大殿下和三殿下党争,一个是长子,一个有美名,你怎么看?”
当爹的就是爱出考题,李时居犹豫了一下,坦诚道:“我认为……陛下会选三殿下。”
毕竟关系到亲爹未来的站队问题,提前打打预防针肯定没坏处。
李慎眼眸微眯,“说说理由。”
“大殿下治河花了那么多银子,结果收效甚微,钱都花到哪里去了?”李时居想到黄河两岸饱受人祸的百姓们,有点愤慨,“朝中明眼人能看出来,此人才学不算出众,行事亦不算光明磊落,陛下虽然年事已高,但江山也是他老人家辛辛苦苦斗争下来的,岂会拱手让给这么一位眼皮子浅的儿子?”
李慎摸了摸下巴,“……他是长子,母妃虽然走得早,当年也是陛下的正妻。”
“那只会叫天子想起不得志时的岁月,并不会增添对大殿下的丝毫怜惜。”李时居叹了口气,“要是当真看重,早在大臣们上书时,陛下就会顺势册封太子,不是么?”
李慎笑了,伸手点点李时居,“小丫头片子,这几年在国子监还学了点看人的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