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来不曾想过会和某一个女人白头偕老,或者真心相伴。
但在那个七夕的傍晚,在奉舒镇的小院子里,她牵着他的手在院落里坐下,替他仔细地梳过长发,一遍一遍,那时他不可自抑地想,他今生,愿意和她过一辈子。
生要在一起,死也要死在一起。那个时候,他的世界只有她。
美好转瞬即逝,今时今日他复回想,旧日回忆,恍然碎成一瓣瓣锋利的瓷片,每加回想,便割得他鲜血淋漓。
他枯跪半天,雪几乎覆满他的身子,他在崖边,摇摇欲坠,忽然升起极其强烈的念头,他想跳下去——她不会死的,她是那么惜命的女人,她一定不会死,只要,只要他也跳下去,就能找到她!
念头太疯狂了,他眼前只剩下那片单薄的清瘦的白衣影子,他伸手想捉住她——哪怕是一片衣袖也好——他探出身,再往前,再往前一点,就能够到她了。
银甲卫们大惊失色,“陛下!陛下不可——”帝王恍若未闻。
他们只好将摇摇欲坠的帝王强硬拦下,望见这素来以冷漠著称的帝王,此时泪流满面,丝毫未觉。
他哑着嗓子,吩咐:“下山。掘地三尺……生要见人,……”
那个“死”字,如鲠在喉,怎样也说不出来。
他浑身都失去了力气,下山时,颓然将倾,模样被那个奉舒镇的头目瞧见了,头目不知上头发生什么,只管舔着脸问:“陛下英明神武,果然犯人在陛下跟前,绝无遁逃的余地!……”
他好不容易有机会在天子面前露脸,自要大加特加地溜须拍马才好——殊不知此言刚出,颓状的年轻帝王扫他一眼,复而自嘲地笑,幽幽注视他,嗓音哑得厉害,“她是我的妻子……你知道什么?你知道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