絮絮浑浑噩噩走到这个地方时,一双鞋里已经浸满了寒水。
眼前还是不停浮现着夏萤回来禀报的情景。
冷冷的,同这雨一样。
她举着青竹伞,伞面压得很低。但这会儿却竟不知守门的人都去了哪里,酒窖的门倒虚掩了一条缝隙。
她收了伞,踏进去,里头漆黑一片。陈年老酒的醇香在这个潮湿的雨夜里纷纷扰扰地浸入她的鼻尖。
唯一的光线是酒窖墙壁上方的小小窗户,冰凉的寒光从那里微弱照进来,这里静得能听清外头断断续续的滴水声。
大衡朝立朝已逾一百三十年。
她径自往酒窖最深处走去,来到一排木架前,依稀有字迹标识,那正是百年前,太/祖皇帝元年陈酿的故国江碧。
她颤颤伸手,极轻抚上酒坛的边缘,积年的尘灰,似令她的记忆也蒙尘般模糊。可是触及的一刹,还是颤抖不已。
她再没有犹豫,抱下酒坛,坐在酒架旁边的小台阶上,拿簪子划开了酒封。
刹那间浓醇酒香飘忽着,如同给她织了一幅春光大好的画卷。她凝看坛里漆黑的酒水,心中模模糊糊地想,终究是皇祖母说得对。
她囫囵喝了好几大口,冰凉酒液入喉,辛辣得她呛出眼泪,零零挂在睫羽上,剔透晶莹如将坠的露水。
她喝酒一向很乖,不发酒疯,也不胡乱说话。这时抱着膝,格外乖巧地蜷缩在酒架旁。倚着散发腐朽气息的旧木架,半醉半醒之间,她在朦胧间恍惚听到一阵热闹人声。
部署司灯火通明的门前,几个小吏正在廊下设局赌钱。
她站在他们背后的阴影里,撑着柱子看了半晌。其中一个正晃着骰子,高兴叫喊:“哥们哥们快买,别愣着,买得多赢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