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桢最烦秦檀的,便是这一点。秦檀不知从何处得知方素怜于贺桢有救命之恩,便想方设法说自己才是真正的救命者,更是污蔑方素怜骗人骗己。
贺桢自认绝不会糊涂到错认恩人,因此每每秦檀如此提起,他都很是不耐。
他的不耐,让秦檀闭口不言了。
她将视线投向幔帐的顶部,眼睁睁瞧着上头的白鹤飞云纹,神色怔怔的。她似乎一点都不想再和贺桢说话了,显露出一副厌倦疲惫的神色来。她的眼前,依稀浮现出初见到贺桢的画面来——
漫天的大雪不曾停止,她扶着伤重的贺桢上了马车。
贺桢的衣襟已被血染红了,身子骨软绵绵的,一双眼从头到尾都没睁开过,只是借着一番执念,偎在秦檀的背上,话语若丝。
“……天地寂寥山雨歇,几生……”他口中依稀这样念道。
“什么?”秦檀不解。
“几生修得……到梅花……?”
那时的秦檀还不大懂得诗书,也不明白这句诗是何意。她只是无心之间,随口胡诌道:“大抵是六生才修得梅花吧……三生,又三世?”
秦檀自个儿也知道,其实三生便是三世,佛说的三生,那便是前生、今生、来生,断断没有统共六生这般的说法。随口胡诌、不过脑子,料想谁也不会记得这句话。
年轻的贺桢昏睡在了她的脊背上,也不知听没听到这随口乱说的解释。大雪纷飞,她抹去了额头的雪水,艰难地将贺桢扶入马车,他洒下的血滴,淌了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