羂索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变成了小小一团的真人:“真是狼狈啊,你这是碰见五条悟了?”
那团肉泥咕噜咕噜着开始构架出一具人形,浑身赤裸的真人深舒了一口气,闻言冷笑到:“不是,是五条悟的学生。”
羂索的眉头一跳:“是那个四级咒术师?”
这次真人没有理他,只是自顾自地喃喃着:“真险啊,还好我赌对了……要不然我真就死在那条隧道里了。”
咒灵的瞳孔兴奋地紧缩着,自从辨别出来对方就是那个拔除了游乐场特级咒灵的家伙,他就一直在想,对方到底是怎样破坏那个倒霉蛋的领域的。
所谓领域只能使用领域对抗,或者使用极其庞大的咒力强行破坏。但是这人无论怎么看都与这俩者不搭噶,那唯一的可能性就是,那些可以吞噬咒力的流体,硬生生把由咒力构造出来的领域吃掉了。
……既然对方可以吞噬领域,那么由咒术师自己布下的“帐”呢?
激怒对方,诱导对方来到帐旁,随后假死,趁着对方享受战利品并且破开帐的间隙逃脱。这无疑是极其危险的以命相博,但是好在他最终赌对了,哪怕只有一个头跑了回来,但他还是活了下来。
在同伴的催促声中,真人回过神来,忍不住感叹到:“超可怕的啊,那家伙绝对不是人类哦。”
花御一愣:『不是人类……?难道他也是咒灵吗?』
“我也说不准,”真人毫不负责地说:“但是那人可以吞噬咒力,这么看来是不是和咒灵很像?”
……
以利亚把自己扔进宿舍的浴缸里,碎屏的手机和从腰间解下的咒具匕首一同当啷一声掉在了地上。
找了个公共电话亭把现场情况汇报给“窗”后他就回学校了,回去的时候五条老师不在,伏黑同学也不在,只有熊猫前辈同他打了个招呼,又被他以刚完成任务感觉太累糊弄了过去。
在温暖水流地包裹下,一只冰冷僵硬的手爬上了他的肩,以利亚微微扭头,就看见一张高度腐烂的面孔与他脸对脸,见以利亚已经注意到了自己,那张脸冲着青年咧开了嘴,几乎彻底融化了的粘稠肉块混合着其中钻来钻去的白色蛆虫从对方的嘴唇上掉落,于温暖的热水中激起了一个小小的水花。
是波波夫教授,以利亚勉强从那双爆凸的眼珠中认出了对方的身份,那个直视t002的眼睛后自杀而死的研究员。
更多的手顺着他裸.露的四肢爬了上来,以利亚安静地一一分辨着这些手的主人,爱他的,恨他的,生者的,死者的,似曾相识的,未曾谋面的……
【以利亚……】柔软甜美的女声轻声呼唤着他:【我的小鸽子,我的小松鼠,我亲爱的宝贝,快让我看看你的脸,我要吻你那漂亮的眼睛。】
母亲如同湖水般透彻的翠绿眼眸中静静倒映着他那双源自不知名东方血统的琥珀色虹膜,那双遗传自父亲的眼是宛如蜜糖的浓稠,是亮似宝石的透彻,是比太阳还要夺目的光辉,是足以令一名单纯的俄罗斯少女迷得神魂颠倒的忧郁与多情。
一只纤长冰凉的手轻轻抬起了以利亚的脸,母亲那张被重度烧伤至裸露着血红皮肉、淌着混浊脓水的脸款款凑上前来,在以利亚的眼上印下了轻轻一吻。那个吻滚烫而恶毒,似岩浆,似硫酸,以利亚几乎以为自己的眼球已在那一吻中彻底腐蚀至融化了。
在临死前的最后几周,这个已经彻底疯傻的女人只会蜷缩在房间的一角,神情呆滞地喃喃自语。偶尔她会痛哭着紧紧抱着自己年仅四岁的儿子,轻声用俄语同他朗诵她最爱的诗人写下的诗歌与童话,一遍遍亲吻着那双和他父亲无比相像的眼;但更多时候则是尖叫着打翻孩子递给她的食物,挥舞着手臂,恨不得用手指将幼童的眼睛挖出来。
脆弱而美丽的母亲,可怕而残忍的母亲。
她就像是一株生长于毒土的娇弱鲜艳的花,一但离开了那维持她生命的雨露,她便彻底枯萎了。那个多情而无情的陌生东方男人带走了她生命的火,唯留下一点苟延残喘的余烬在那栋古老的房子里,与她所憎恶的一切一同燃烧殆尽。
以利亚以为自己已经因剧痛尖叫哭泣出声了,但是瞥见墙面上被水汽朦胧的镜子时,他才发现原来自己只是独自一人神情木然地静静抱膝坐在浴缸里。
他转开脸,愣怔地看着身旁那些不断朝着他爬来,试图拥抱他的尸体,了然地闭上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