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咏霖狂笑出声,捂着自己的肚子笑得都快要抽筋了,好一阵子才勉强止住了这疯狂的笑意。
“珪子,我难道就隐藏的那么深吗?我觉得我没有刻意隐藏过啊?我从帝国时代走来,我受过帝国时代的教育,我自帝国时代的泥潭中成长,并且觉悟,人们形容这种人叫做出淤泥而不染,真的吗?
我不那么认为,我从帝国时代成长起来,我接受过儒家思想的教育,我怀疑反思并且最终否定它,产生了新的思想,但是我的底色永远不可能改变,我有欲望,只是我一直都在压制着欲望。
珪子,我想做真正的皇帝,我想做独断乾纲的君主,我想要三宫六院七十二妃,我想要酒池肉林纵欲一生,这些我都想过,在洪武六年、七年的时候,我几乎快要控制不住我自己了。
有些时候,我会在半夜惊醒,你知道我梦到了什么吗?我梦到了我放弃了克制我自己,我梦到了我亲手毁掉了我所创造的一切,复兴会,共和国,洪武政论,我所做到的一切,都被我毁掉了。
然后我做了皇帝,真正的皇帝,我做了真正的铁血独夫,我有了三宫六院七十二妃,我还大开选秀,广纳天下美女自己享用,在宫里造了真正的酒池肉林,天天喝酒吃肉,大肆淫乐!
你知道我在梦里多快乐吗?那种肆意放纵的感觉,那种达到了巅峰的感觉,我惊醒之后,我整个人的身子都在发抖,那种兴奋的发抖的感觉,你知道吗?”
看着兴奋的甚至有些癫狂的苏咏霖,田珪子愣了好一会儿,继而眼泪夺眶而出,接着发展成了嚎啕大哭。
“你哭什么?”
苏咏霖诧异地看着田珪子。
“我哭我们的理想,终究只是个泡影罢了!”
“为什么?”
苏咏霖还是一样的诧异。
田珪子不停地抹着眼泪。
“连最像圣人的你都有那么疯狂的欲望,更何况是其他人呢?最像圣人的你都能有那么疯狂的一面,换做其他人,肯定是圣明不如你,欲望却直追你!”
这一瞬间,苏咏霖身上全部的兴奋与癫狂都消失不见了,就像从未存在过一样。
那个冷静的不像是个真正存在的人的苏咏霖又回来了。
他沉默良久,叹了口气,掏出一张手巾给田珪子擦拭眼泪。
“珪子,你相信我们的理想吗?”
“刚才还信,现在不信了。”
“我还相信,刚才我就很相信,现在我更加坚信了,我们的理想一定会成为现实。”
“为什么?”
这下换作擦拭眼泪的田珪子诧异地看向苏咏霖了。
“因为连我这样的人都能有如此圣人的一面,更何况是那些远远不如我这样卑劣无情的人呢?”
苏咏霖微笑着把手按在了田珪子的肩膀上,微笑道:“你所能想到的最恐怖的欲望在我的身体里存在着,你所能想到的最伟大的解放思想也在我的身体里存在着,珪子,我们的理想真的只是泡影吗?
每一个人都有圣贤的一面,每一个人都有巨大的可能性能够为了我们的理想去行动,每一个人都有可能,每一个人都是未来的希望,大明有将近两亿的希望!”
“这样说来,我们岂不是要纠结死?”
田珪子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擦干了眼泪,开口道:“你怎么总是用这种奇怪的角度思考问题,明明是那么绝望的事情,你这一搅弄,我反而觉得好像没那么绝望了,那我刚才哭不就毫无意义了吗?”
“怎么没有意义?你刚才可是充当了我的垃圾桶,听我倾诉欲望了。”
苏咏霖笑道:“你帮我分担了一部分欲望给我的压力,那么接下来二十年,我就能更轻松的扛住欲望带给我的重压,然后我们这帮帝国余孽在二十年后就能一起离开这里了,不是吗?”
“说的轻巧,二十年后的你搞不好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混蛋了,到时候你会做出什么我真是完全不敢想。”
田珪子白了苏咏霖一眼:“现在你就能想着那么恐怖的事情,鬼知道二十年以后你还会想什么?”
“那我要是控制不住了,你就杀了我呗。”
苏咏霖摊开双手:“我可以把虎贲禁卫交给你指挥一半,到时候我要是疯了,你就杀了我,你要是疯了,我就杀了你,怎么样?”
田珪子愣了好一会儿,上上下下仔仔细细的打量着苏咏霖。
“你该不会已经疯了吧?”
“或许我一直是个疯子也说不定。”
苏咏霖靠在了靠背上,放松了整个身体:“放着奢侈的官宦生活不去过,放着三妻四妾的日子不过,放着可以随意欺男霸女的日子不过,非要解放全世界,非要闹革命。
现在想想,做个欺男霸女的土豪劣绅也没什么,至少如果没有我的话,土豪劣绅们的好日子还远远没有到头,本来还能继续作威作福好几百年,结果却因为我的一念之差提前终结了,所以你说我是个疯子也没冤枉我。”
“你果然已经疯了。”
田珪子笃定的点了点头,随即又笑了出来。
苏咏霖扭过头看着他。
“笑什么?”
“我在笑,我自己也可能是个疯子。”
田珪子大笑道:“明明是一件很没有根据的事情,我却一头热的陪你一直走到现在,把自己克制的连个人都不像了,你说你是疯子,那么如此理解你的我,不也就是个疯子吗?”
“有道理,咱们两个或许都是疯子,一路疯过来,居然疯出了一个大明民主共和国!”
苏咏霖大笑出声:“这话要是说出去,或者记载在史书上,谁会相信?后人见了,岂不是全都要疯了?哈哈哈哈哈哈!”
田珪子也跟着苏咏霖一起大笑,两人笑成了表情包,笑得肚子疼才不得不止住自己的狂笑。
休息了一阵,半躺在躺椅上的苏咏霖伸手戳了戳田珪子的手。
“你刚才说你也把自己克制的不像是个人,你都克制了些什么?给我说说呗?”
田珪子白了苏咏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