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隐顿首,而后快速消失在了深沉的夜色之中。
苏隐离开之后,苏咏霖微微叹息,又举起酒壶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小小的啜饮一口。
他的确是个理想主义者,非常的理想主义,他想让他的理想照耀全世界。
但他并不天真。
理想主义和天真从来不是并列的,也不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天真是可爱的,理想主义者是可敬又可爱的,能够在沉重的现实之中依然保持理想,那则是最可贵的。
苏咏霖并不天真,他从来都不相信自己的队伍能纯洁的和钻石一样。
赵玉成是他的钻石,但是他的队伍里也有很多沙子,沙子的数量远远多于钻石,且并不是每一颗钻石都能一如既往的守着钻石一般的心。
他理想,可他不傻,也并不软弱。
他比谁都知道他如果什么都不做、如果念着旧情而不去动手铲除队伍里的沙子的话,他死之后,大明的前途就不好说了。
现如今,大明的局势已经让他颇为警惕了。
从最开始铲除掉旧统治阶级开始,他的全新的执政团队就已经在发生变化,这些变化或许和一切的理论都无关,只是个人选择而已。
再怎么改变制度,人还是人,不会变的不是人,如果人不再是人,那么也就不存在所谓的人类社会了。
每个人都会改变自己,每个人都会顺应时代做出些许的改变。
辛弃疾、张栻等人能从传统士绅阶层背叛脱出,转而成为革命者,那么也会有革命者从原先的队伍里背叛脱出。
之前所发生的事情无一不显示了苏咏霖的怀疑和担忧是正确的,他如果不下狠手,不去狠狠地挖掉躯体上病变的毒瘤,只会给未来埋下更加恐怖的病根子。
更恐怖的是,有些事情他如果做不到,未来就几乎不可能有人做得到了,威望这个东西是特别玄学的存在,看不见摸不着,但是真要用到的时候,它无处不在。
威望能够在人类社会中起到的作用,几乎是不可替代的。
如此,不管是被骂作暴君也好,被骂作凶残的独夫、刽子手也好,苏咏霖早已做好了觉悟,他绝不做一个天真的理想主义者。
他要做一个理想主义者,一个拥有两种形态的理想主义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