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的出纳是个很标准的国企大妈，即工作稳定清闲没有上升空间和业绩压力还端着铁饭碗的体制内工作人员，她们可能会有一手速记、速算、人体秤杆之类让人怀疑人生的绝活。

但是更多的时候，她们只是坐在柜台后面摆着一张臭脸让人气的牙根痒痒。

“有没有钱啊？没钱让开，下一位！”

赵春生急了，扛着手扶拖拉机的摇把拍在收费处的台面上：“我把拖拉机压在这！够抵药钱了吧！”

“没听过这回事！”赵春生那一米八的身板配上一张涨红的脸，出纳愣是被吓到了，但又觉得被这么个乡下人吓到很丢脸，恼羞成怒：“没钱看什么病？你堵在窗口别人要不要缴费了？要不要看病了？”

她这一挑唆，后面排队的患者和家属也纷纷鼓噪起来：“没钱就走开啊！”

“我们还要开药呢！”

“谁都有生病的时候，拜托阿姨，拜托诸位，通融通融吧。”乐伊红着一双眼低声跟小兔子一样说道。

战斗力极强的国企大妈被乐伊那两只清泠泠的眼珠子盯着，轻声软语的话说着，全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在报警，明明只是个毛都没长齐的乡下野丫头，明明连一句重话都没有，她却感受到了比人高马大的赵春生发火时更大的压力。

可是在旁人看来，就像是蛮横惯了的大妈在欺负小姑娘，一时也不好意思跟着开口。

就好像……就好像被来视察的大领导盯着一样。

“没这……”

乐伊没给她发挥的机会，“我知道你做不了这个主，不如请做得了主的人出来谈一谈？”

出纳嘴唇翕动，明明看起来只是个乡下野丫头，她到底在怕什么？

怕她那一口标准普通话！

乡下地方，连老师教书用的都是方言，她哪里学来的普通话？

而且乡下女人地位低，没结婚的小姑娘更低，一般的乡下姑娘个个都是低头缩背，连抬头看人都不敢。

可她一说话，那两个男人顿时闭嘴，这叫地位！更别说明明都是一样站着，甚至她还在软语哀求，她却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气势，由内而外勃发的自信从容。

以出纳的地位和眼界，大概很难理解什么叫做身姿仪态。

那两个乡下男人，她不怕，可是这个小姑娘却让她真切得觉得，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