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遍遍重复安慰,抚平起伏褶皱的心。

“我永远,是你这边的。”

也不知过了多久,重复了多少次,终于缓缓松开,洛照星的手掌一点点擦净游烛脸颊上的水痕。

少年抿着唇抬眼看他,这距离实在是太近,洛照星能清晰看见少年因哭泣而脱水泛白的双唇,他红肿眼皮上细小的血管,与他被眼泪黏在一起还沾着水珠的卷翘睫毛。

还有那双灰色的眼睛里,清晰的自己。

慢慢凑近,并未有后退,只有克制的细小颤抖。游烛的手指在洛照星身后蜷缩成拳,这些过于些微的细节都被刻意忽视。

洛照星亲了一下游烛红肿的眼睛。

“放心,我会帮你解决。”

再松开后,那只手又张了开。

少年扬起脖子,凑到了他的唇边。

一个冰凉的,轻轻地吻。

像是金色羽毛与洁白雪花的短暂触碰,桃花瓣落于水面,旋转着绽开一圈圈涟漪。

洛游烛垂着眼睛注视着怀中的少年,黑色碎发向两边散开,露出洁白饱满的额头。他的眼角还有残留的水迹,双睫不停颤抖,却未曾睁开。

害怕,却又下定决心,像是献祭给神的最漂亮的祭品。

他的手又慢慢捧着少年的双颊,白皙手指插入黑发中,指肚揉捏着他柔软的耳垂。

“游烛。”极其温和的声音,“你亲过叶斐成了吗。”

他看见少年稍微一滞。

然后缓缓低下头,沮丧般低声说:“没有。”

事实上,叶斐成从未与沈游烛有超过熟人的亲近,甚至不如朋友。

黑色眼眸微微收敛,轻笑道:“我知道了。”

再次于额头上落下一吻,是奖励:“做的不错。”

————————

洛照星说帮游烛解决,第二天,沈景赐便真的没有来治安部。

甚至那天晚上他也没有回家,之后他再也没有回来。

后来游烛听人说,a区边缘突然出现星盗,严重威胁居民安全。

沈景赐被沈庐紧急派出解决,无暇他顾。

据说那伙星盗有组织有纪律,与以往东一榔头西一棒子有钱就会钻的星盗们不同,他们神出鬼没,极其狡猾,沈景赐去了一个月,只见过他们三次,还次次都让对方跑了。

于是直到游烛实习结束,他也没有回来。

倒是寄回来了不少信和礼物,游烛拆也未拆,直接塞壁炉里烧了。

橙黄色火苗跳跃着,将精美昂贵的礼物与厚厚叠叠诉说满心意的纸张一一吞噬干净,很快只剩沾满黑炭的脏兮兮的金属,与随着热气飞腾出烟囱的灰。

游烛和系统解释,这样才是礼物最好的使用方式,可以给他带来片刻的温暖,沈景赐应该会很荣幸吧。

冬天不知不觉来临了。

实习结束后,学校的课程仍然在继续。

按照以往惯例来说,最后的这一年,学校会派他们去往星城各处进行实战演习。一次为期三月,期间休息一个月,一共三次,难度逐次递增。

今年,诸多学生都在猜测最后的演习是什么。

游烛也在猜,然而在出通知的前一天,沈庐突然找上了他。

当时游烛和洛照星刚下完课,老师突然托学生喊洛照星去一趟办公楼。两人分开没多久,游烛手里还拿着一盒刚从路边糕点店买的雪媚娘,一辆黑色的汽车突然停在了他的面前。

车窗摇下,露出沈庐不苟言笑的脸。

自沈游烛到了入学年纪,沈庐从未去学校看过他,也不准他对外自称是他儿子。

当然也并未在金钱上亏待过沈游烛,小时候由管家送他去贵族学校,里面的小孩们攀比自家大人官职,有说父亲是沈将军最亲近的部下,有说叶将军最看重他爸爸。

吹嘘完了众人看向沈游烛,沈游烛却咬紧嘴巴,什么也不敢说。

有身高马大的小孩重重推了沈游烛一把,嘲笑他:“你长得这么好看还不敢说爸爸是谁,你妈妈不会是谁的情妇吧!”

“妈妈低贱,儿子也低贱!沈游烛,你也做我们的情妇吧!我们会对你好的哦!”

幼童因无知而天真,与此同时恶意也格外恶心而残忍。

沈游烛虽然没有母亲,保姆机器人却给他讲过,妈妈是这个世界上最爱他的人。

他要保护他的妈妈,于是他气愤地从地上爬起来,使劲地推了回去。

于是毫不意外,那群小孩将他围起来,狠狠揍了一顿。

衣服被水泥地板擦破了,露出受伤的手臂。洁白的小衬衣脏兮兮的,洇湿的鲜血与尘土混在一起,七岁的小孩哭得不能自已。

那天沈庐刚好回家,看到受伤的沈游烛后,眉头立刻紧紧皱了起来。

他说:“我和她怎么会生出你这种废物。”

……

游烛在车边站了一会,暖融融的热气从车窗内吹向车窗外,周围星星点点的行人还拢着围巾,将手塞进口袋里。

玻璃窗边缘蒙上了一层雾白,游烛对着吹红的手指关节哈了一口气,才慢吞吞走到另一边,坐了进去。

车缓缓向前平稳行驶,沈庐并未和他说话,他低头翻看着光脑上的资料,像是认真处理着工作,旁边并未坐着一个他专门去往学校接来的养子。

长久的安静,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直到走出校区,行驶在在无人的大道上。

四周越来越偏僻,年久失修的油柏路边缘向下凹陷,道路两旁冬日的荒草野蛮生长,败落成一大片枯萎的黄色。

沈庐的工作终于处理完了,他从中间的小茶几上倒下一杯茶水,吹了吹,自顾自饮用一口。

飘飘渺渺的白烟如舞女的绸带,被暖风吹得倾斜着向上。

最终,在他一口茶快要饮尽时,车停在了湖边布满了白色鹅卵石的浅滩。

司机与副驾驶的保镖皆无声息的走了出去,与后面跟着车辆里的人一起站在十米开外,背对着他们围成一个半圆,黑压压一片。

车窗外湖水被风吹着,呼啦啦的,一拍拍涌上滩边。将圆润的鹅卵石打湿,将汽车黑色的轮胎打湿。

游烛手中的雪媚娘已经化了,软软的,黏黏的。

他倒是没有在沈庐面前吃,他不喜欢别人看他吃东西。不过,这并不妨碍他感到不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