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Oct.(修)

我点点头。

凯琳·斯图尔特,三年级,和我们同个专业的漂亮学姐,算得上学校里大多数人都能叫得上名字的、有头有脸的有名人之一。出名原因不详,周遭人对她的评论褒贬不一,好与坏几乎算是五五开,原因未知,据传言大概率可能是因为她的‘真性情’。我只见过她一次,那是在前阵子的试镜表演上,她和朋友一起坐在看台的中间靠前位置,给每个表演结束的同学都给予带着百分之一百二十的热情的鼓掌和欢呼,头顶的红色卷发就像是一团熊熊燃烧的火焰,让我一下子就想聚斯金德的《香水》。

“为什么叫‘亚当的苹果’?”

“谁知道。”朱迪丝耸耸肩膀,“怎么,你有兴趣参加试镜吗?”

“呃——”我做了个鬼脸,算不上是表态。提起这个话题纯属偶然,我几乎没在学校听过合唱团的名声。

“我劝你还是多考虑一下,亲爱的。”海瑟接过话说。她的表情有点怪,说不上是赞同,也不想是反对,“其实在学校里没什么人喜欢他们。”

“为什么会这样?”这下我有点好奇了。

“可能是因为她的队员都和她一样,是些——”海瑟皱了一下眉毛,像是在组织语言。“‘有个性’的人。没有说他们不好的意思。”

“听上去很酷。”我评价道,顺便又多看了一眼海报,确切地说,是看大字下面的那行小字。“他们会在周末举办演出?”

“没错,听说是在唐人街附近的那个码头,公益演出。”

我愣住,吸进嘴里的果汁一不小心呛住了气管。

“等一下——什么?”

唐人街,码头。这两个单词敲击自我的耳膜上,我忍不住屏住了呼吸。原本逐渐沉入海底的关于那晚的记忆再次浮现出来,眨眼的瞬间,我甚至能在黑暗中摸索到很淡的烟草和皮革的味道,带着火药和潮湿的空气。它们闻起来和梦中毫无差别,近得仿佛只要我稍微探头,裹满凉意的外衣就可以贴上我的鼻尖。

深呼吸的时候,我感受到自己深刻的心跳。

“你怎么了,雪莉?”海瑟被我的反应吓了一跳,伸出手来拍拍我的后背。我摇摇头,示意她我没事。

“你刚刚说他们的表演地点。”我说,手里的一次性纸杯被我捏的哗哗作响。“码头?”

“没错。据说码头平时几乎不对外开放,自从几年前那里出了事之后。不知道这次他们是怎么得到许可在那里演出的。真的会有观众来看吗?”

几乎不对外开放——听听。我那天晚上到底是怎么误打误撞迷路到那种地方的?简直不知道该说运气好还是运气差。

我的脑海里又浮现出那个身影。自从那天晚上之后,我就没在新闻上看到关于他的哪怕一条消息。其实时间也只过去了几天而已,但对于这样经常出入新闻头条的常客来讲,这已经算得上是异常了。

他受伤了。我还清楚地记得这个。他本不是我该担心的人,但此刻我却忍不住胡思乱想。

我不是让他受伤的凶手,我却是那道血迹的从犯。

“所以,你提到几年前的事——那是关于什么的?”片刻之后,我问。

“似乎是两个□□之间的帮派斗争问题,有无辜的路人在事件中受到伤害,谁知道。原本那个码头算得上是观光胜地,不过自那之后,就很少有人会去那里闲逛了。”

“我还记得我小时候爸妈带我去码头吃冰激凌的事。”海瑟说。

话题被海瑟引去了关于冰激凌口味的喜好问题,这听上去更像是我们日常会谈论的那些东西。刚刚一闪而过的对话倒是被我记进了一团乱的脑子里,直到离开餐厅之前,我才在最后时刻又去仔细看了看海报上的信息。

巨大的‘试镜’下面写得一清二楚:星期三下午三点一刻,礼堂。我把它们重新读了一遍,确定这个时间和我的课表没有重合。

“所以你还是打算参加了,对吗?”从我身后赶来的海瑟搭住我的肩膀,我从余光里可以看到她金色的卷发垂在脸颊两边,就像是一道拥有实质的阳光。

“……对。我是说,我想试试看。”

“好吧,只要你想好了的话。别担心,你肯定会通过的。”她笑了笑,“毕竟参与试镜的人从来都不多,我还从没听说过有人失败。”

“噢,谢谢。”我微弱的笑了一下。

朋友们没有问我突然燃起兴趣参加试镜的原因,着实让我感到轻松了一些。

‘想看看前两天在那里碰到的人能不能碰到第二次’,这个理由听上去太傻了。

下午三点整的时候,我从宿舍离开,直奔礼堂。这是我短时间内数不清第几次来到这里了,酒红色的帷幕几乎要成了我的新家。礼堂里的人并不多,在我之后还有人陆陆续续的推门进来。广播里放的是theclickfive,一瞬间我还以为自己回到了很多年前窝在房间里看欧美青春校园电影的日子。

‘亚当的苹果’看上去的确是不那么收到追捧的——一整个屋子里的人并没有几个来自我的专业,更多的是其他专业的我叫不上名字的陌生人。那个和我同样是亚洲人的高年级生倒是也在这里,原本坐在观众席上的她抬起头看到我,顿了一下,还是站起了身。

“嗨,你是来参加试镜的吗?”

她真的很高,看起来和提姆差不多。可能是我的样子看上去太犹豫不决了,她才会走上前来主动和我搭话。

我给了她肯定的答案,跟着她一路走进后台做准备。有点意外的是,我居然在这里看到了熟面孔——之前试镜排在我前面的亚历克斯,今天依旧站在我的前面。

来排队试镜的有三个人,除去我和亚历克斯之外,还有一个面生的男孩,大概率也是来自其他专业的,手里正捧着一本关于天体物理的书在读,嘴唇紧紧抿着,架在鼻梁上的眼镜片有啤酒瓶底那么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