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是。”她说。
上台前太过于放松容易出事,太过于紧张则更容易出事,看看亚历克斯。上台演出的‘圣旨’之一就是哪怕错了也要表现得像没错一样,至少不能让外行人看出来自己的失误。假如观众没有看出这点小小的意外,那么它就可以被归类到‘舞台花絮’分类中;如果演员表现得过于明显,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发现情况的话,那么这就只能被放进‘失误合集’里了。麦金利女士十分看重这一点,而亚历克斯就没能做到。
“可怜的亚历克斯。一年级的时候他和我们一样都是a组,但自从升到二年级开始,他就再也没有完成过哪怕一场没有失误的舞台了。”
海瑟在说这些的时候,我不免感到诧异。在这之前我一直以为亚历克斯从始至终就应该是属于c组的。
“发生什么了?”我问她。
海瑟摇摇头,神情里满是惋惜。“不知道,我只听说好像是在暑假里发生了什么,反正自打这个学期的开学起,他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
这个话题就此跳过,我们又聊了一些其他的,譬如下个星期的课程和今晚的晚餐要吃什么。难得的星期五,海瑟想让我和她一起去校外逛逛,我想了想,答应了。我们又重新回到礼堂后台,第一轮的走台居然还没有结束。最后一个上场的人是朱迪丝,就如往常一样用她绚丽的钢琴技巧惊艳了众人。我盯着她在琴键上翻飞的手指,感到有点儿羡慕。
“她真厉害。”海瑟代替我说出了心声。
我用肩膀碰了她一下:“但没人能在舞蹈上比过你。”
“你的演技也一样,天才。”她同样不甘示弱的撞在我肩膀上,我们一起笑起来,但我却没有那么开心。
戏剧课的教授是出了名的严厉,我是难得能在她的课上拿到反复表扬的那一个。在看到我被不苟言笑的教授伸出手拍拍肩膀时,身边的同学也会说出羡慕我的话。我想告诉他们,只要常年寄人篱下看人脸色,那么不论谁都可以学会眼睛也不眨的撒谎和看起来无比真挚的微笑。但这种话我说不出口,所以只能做我最擅长的事——跟着人群一起微笑。
走台结束后,麦金利老师给了我们二十分钟的自由活动时间,我没有再离开礼堂,而是坐在后台发了一会儿呆。台下的观众又来了不少,乍一看零零散散的也能将就着填满大半个礼堂,其中大多都是本系其他年级的学生。提姆依旧坐在二层,依旧是只身一人。一开始我还以为正式演出开始时,他就会下到一层来找个更好的位置——如果他想看完整个活动的话。
可能他只是更喜欢自己独处吧。再也许只是单纯喜欢高处。我想。
倒计时来临的时候,我还是把手机从包里拿了出来,翻开通讯录,点开最新添加进来的那个页面。身侧时不时就有人匆忙掠过,我一个人定站在人潮中央,一动不动,就像一座结了冰的石膏像。
那个简写的‘t.drake’最后被我删掉了,改成更加完整的‘tim?drake’。在负责后台帮忙的学长催我快点走到后场位的时候,我在慢吞吞的按灭手机屏幕,把它丢回包里,脱离了昏暗又混乱的后台。通向外面的走廊很亮,我看到了站在远处的同学们。
最后的正式试镜比我想象中要盛大的多,看上去它真的被办成了一场演出,‘单曲串烧’之类的,甚至到最后三个后勤学长和麦金利女士也都上台开了嗓。那时候的我已经重新回到了舞台后方,但是没有像大多数表演结束后的同学一样跑到观众席去。
我就站在下台口的地方,大部分观众席都处于我的视线盲区,却刚好能和提姆所在的地方形成一个完美的对角线。我仗着幕布挡住我的身影,光明正大的看他的反应。不论是彩排还是正式表演,下台时我都比上台要更紧张,处于一种莫名其妙的、我自己也说不上来的理由。所以我错过了两次他对我的舞台的反应,让我感到有点儿可惜。
但这会儿,他还好好的坐在观众席上,双手抱在胸前,分明是打算要认真看完整场演出。直到海瑟来叫我离开时,他的姿势还是保持着原样,丝毫没有动。
演出圆满结束,这是一件值得可喜可贺的事情,每个人看上去都很开心,除了亚历克斯。那么高个子的人站在人群中分明应当格外显眼,我却没有看到他的身影哪怕一分一毫,不论是后台、走廊还是观众席。他的顺序一结束,他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海瑟来找我回宿舍换衣服,在我们离开礼堂之前就开始喋喋不休的讲起哪家她喜欢的意大利餐厅来。我看着她漾着笑意的脸,也不由得跟着她一起期待起来。
但很快,我们就笑不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