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断云:“……”
封断云深吸一口气,竟耐心同他解释,道:“你看过的书中,可曾提到过狐千面这个人?”
江天远一怔,道:“在下听说过。”
狐千面是江湖中的易容高手,可江天远记得狐千面是个男人,方才领那凌霄弟子进屋的,分明是个身姿婀娜的佳人。
封断云:“他既会易容,扮作女人当然不是什么难事。”
江天远认真点头:“凌霄派的人口味好重。”
封断云忍不住抬手一敲江天远的头:“……他是来找此人易容的。”
江天远:“……”
江天远恍然大悟。
说完这句话后,封断云已再转身弄破了窗纸,从破裂之处悄悄往里看去。
江天远未曾忍住自己的好奇之心,便也凑上前去,却正见那位婀娜多姿的美人儿将手扶上了凌霄派弟子的脸,微一用劲,竟将他的整张脸皮撕了下来。
江天远吓了一跳,只觉得自己今夜,是真的要做噩梦了。
“看来他不是来易容的。”封断云却低语道,“他想恢复他原来的面貌。”
只不过此人正背对着他们,二人根本看不清此人长相,只是见着狐千面鼓捣许久,最后扯出一块湿布,递给他擦了擦脸,方松了口气,同他道:“好了,你回去吧。”
那凌霄弟子道过谢,而后回身,露出了一张江天远极为熟悉的面容来。
那竟是凌霄派的持律长老——
封断云冷冰冰开口,道:“刘长谨。”
江天远:“……”
江天远从未听过封断云用这语气说话,他惊慌回首,正见封断云伸手抓住了他悬挂在腰侧的玉骨折扇,往外一抽,挑开折扇,直直冲入了屋中去。
江天远愕然。
他的剑还在封断云身上,他没有武器,却也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封断云在他面前杀人,他无可奈何,只能飞快折下面前桃树花枝,紧跟在封断云身后,一并蹿入了屋中去。
屋内两人吓了一跳,而凌霄长老刘长谨一见来人挑开折扇,寒光直朝他的咽喉而来,吓得急退数步,惊惧开口,道:“封断云?!你……你怎么没死!”
狐千面不知出了何事,左右一看,无人理他,连滚带爬逃出屋中,飞快去寻鬼域守卫来此。
江天远已手执花枝拦在刘长谨面前,强挡了封断云一招。
哪怕他以内劲相护,那花枝还是硬生生被折断了半截,他实在不知所措,只能冲着封断云喊:“你不许——”
又是寒光一闪,封断云根本不曾理会他在此处,那扇刃从江天远脸侧擦过,削断他一抹额发,在面具上留下一道深印,却又不曾伤到江天远,只是再明显不过的警告,让他莫要在此多管闲事。
二人也终于在此时打了个照面。
江天远看见了。
面具双眼的空洞之下,是一双凛寒彻骨的眼睛。
好似有滔天怒气从中而起,刺得江天远都抑不住往后略退了半步,而那刘长谨见有人替他出头,挡在他的面前,便觉自己寻到了极佳的逃跑机会,已飞快朝外蹿去,恨不得立即拔腿就跑。
封断云毫不犹豫转身去追,江天远左右一看,发觉刘长谨跑得太急,将自己的配剑落在了桌上,他便毫不犹豫丢下手中花枝,挑起刘长谨的长剑,一把打飞了封断云手中的折扇。
他松了口气,只想幸而封断云如今伤还未愈,否则他二人势均力敌,他根本不可能拦住封断云,却不想那玉骨折扇掉落在地,封断云也并不想去捡,只是回首冷冷看他一眼,而后将江天远的剑挑在了
手中。
拔剑出鞘。
那副模样,好像若江天远拦在他面前,那江天远就也是他的仇敌。
二人手中长剑相交,封断云未曾真的想要弄伤江天远,仅仅只是威慑江天远莫要多管闲事,可江天远却从封断云这几招之中回过了神来。
他先前一直觉得封断云用扇时的武功有些奇怪,如今看他终于恍然醒悟,明白了那扇法,究竟古怪在了何处。
那本就不是用扇的招式。
封断云用扇之时总带有剑招的影子,而今拿了江天远的剑,江天远却又从他的剑招中看出了凌霄派的模样。
可像是正道该有的剑法,暴戾狠辣,若不是封断云有意手下留情,必然招招见血。
江天远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眼前所见,却又不得不相信自己所见的一切。
他追着封断云蹿出这间屋子,方才出门,便见狐千面已从外喊来了鬼域中的守卫来,而刘长谨躲在那些守卫身后,瑟瑟发抖。
鬼域中守卫一聚而上,而另有一人负手立于屋檐,轻飘飘开口:“鬼域之内,不得打斗,封断云,你莫要让城主为难。”
封断云像是没听见他的警告。
此时此刻,他眼中只有刘长谨。
躲在鬼域守卫身后的刘长谨,畏缩不敢上前的刘长谨,害他至此的刘长谨,
费尽心思欺骗他的小师叔。
——刘长谨。
那人也不同封断云废话,手中利刃初现,江天远先吓了一跳,他担心这人伤了封断云,只好再调转剑锋,拦在封断云身前。
封断云手中仍握着剑。
剑锋寒凛,正对着鬼域守卫,指向不远处的刘长谨。
也正对着他身前江天远。
他不明白。
为何会有正道,费尽心思地去庇护自己这样与他刀剑相向的人,还如此坦然地将自己的后背暴露在一个邪道魔头面前。
他看着江天远的背影,终于稍显迟疑。
他有些分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