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安卖乖道:“那当然了,要是我跟我哥的手也磨出了血泡,你跟我爷肯定也贼心疼。”
“你俩少自作多情。”老宋轻哼一声说,“大小伙子干点体力活怎么了?你们去部队里瞧瞧,那些战士哪个不是一身伤?现在孩子这么娇气,都是被家长娇惯出来的!”
“劳心者治人,劳力者治于人。”延安嘚瑟地在脑瓜上点了点,“我跟我哥是脑力劳动者,走的是科学致富的道路,我们之前的小发明赚了好几千块呢!”
话虽如此,可是一时半会儿,他们也拿不出什么能够发财的小发明。
兄弟俩还要继续摸索开源节流的致富路。
这天,被削减了零花钱的三个中学生,结伴去了东四的加州牛肉面大王吃午饭。
与前些日子的伙食相比,这一顿算是比较清淡的。
“美国人也吃牛肉面呀?”延安喝了一口面汤,砸吧砸吧嘴说,“我觉得没有兰州拉面好吃,三块八一碗太贵了。如果咱们去公园抡大锤,抡一天只够点这一碗面的。”
“外国人吃的东西都挺贵的,”吉安挑着面说,“麦克唐纳汉堡包、意大利比萨饼、热狗之类的都不便宜。”
延安瞅一眼干坐着的杨玉环,建议道:“这面条的味道还可以,要不我给你点一碗吧?”
“那行吧,我在美国还没吃过加州牛肉面呢。”杨玉环见他俩吃得香,原本坚定的减肥决心立马就松动了,她在自己的腰上掐了一把说,“你分给我一点,我尝两口就行了。”
延安把面碗推给她,“我还没动呢,先给你吃吧。”
吉安:“……”
腮帮子有点酸。
杨玉环起身跑去前台,买了一瓶可口可乐,“那你先喝会儿汽水吧。”
然后欢快地拾起筷子,美美地嘬了两口面条。
“大娃,先给你喝!”延安将结霜的玻璃瓶推到隔壁,害怕只有一瓶汽水,会伤害到大娃的幼小心灵。
确实受到了伤害的吉安并没有跟他客气,端起汽水瓶咕咚咕咚灌了大半瓶。
而后打个饱嗝,将剩余的汽水推回去说:“福根儿留给你了。”
延安:“……”
好在杨玉环是个款姐,这次来北京游玩,杨老师本着穷家富路的原则,给闺女带了充足的旅游资金。
离开面店之前,杨玉环又跑去前台,买了三罐可口可乐。
这次给了吉安一罐。
“吉安,给你一罐,你不要欺负延安啦!”
吉安:“……”
三人喝着可乐在马路上溜达,马路边支着不少个体户的摊位。
有卖汗衫的,还有卖凉鞋胶鞋的,摊主们吆喝得特别起劲儿。
“光耀哥,你怎么跑到这边摆摊了?”吉安走到一个地摊前,跟练摊儿的年轻人打招呼。
陈光耀是胡同里张奶奶的孙子,之前他们改造四合院排水管道的时候,跟光耀哥一起干过活。
“我放假在家呆着没事儿,帮我妈处理一下她分到的汗衫。”陈光耀挑了两件蓝白条的汗衫塞给他们,“拿回家穿去吧,我家里多得是呢!”
“光耀哥,你咋有这么多汗衫?”吉安收下了汗衫,又把自己手里那罐还没喝的可乐送给对方。
“我妈厂子里的,他们厂现在不给开工资,全用汗衫抵。”陈光耀拉开易拉罐的拉环,“我家都堆了半屋子汗衫了。”
“光耀哥,你这个汗衫多少钱一件啊?”延安问。
他们一路走过来已经瞧见好几家卖汗衫的了。
应该都是同一个厂子里的货。
“厂里按照三块五一件给职工,我们卖五块左右,”陈光耀一面跟他们说话,一面还不忘挥舞着手中汗衫,招揽顾客,“不过,现在卖这玩意的人多了,我现在三块五、四块就卖,保个本儿吧。”
吉安心说,这一件汗衫,还没一碗加州牛肉面贵呢。
“哥,你家还有多少件这种汗衫啊?”
“两三百件吧。”
兄弟俩当时没说什么,回家以后,却关起门来激烈合计了一番。
“咱们帮光耀哥卖汗衫怎么样?”吉安问,“那种汗衫,在咱们海浦至少得卖十块钱呢。不知道北京这边是怎么回事,五块钱居然都没人买。”
“只有两三百件汗衫,折腾回海浦卖,也不划算呀!”延安眯着眼睛说,“西门夜市那边卖十块钱的汗衫都是带图案的,可比今天看到的那种好看多了。”
“咱们也可以往汗衫上印图案卖,”杨玉环穿着密斯项给她买的,带盘扣的粉色绸布褂子,下半身是同款大裤衩,一手拿着西瓜,一手扇着大蒲扇,要不是发色不太对,这妥妥就是一个北京土著,“可以印上汤姆和杰瑞,还有《葫芦兄弟》里面的蛇精,还有黑猫警长也很不错。”
“蛇精是什么鬼,谁会买印着蛇精的汗衫啊?”延安抢过她的蒲扇扇了两下,“大人不会买这种汗衫穿的,穿着这种衣裳出门,能被人笑死。”
杨玉环不以为意道:“那可以把人名和号码印在上面,我姨妈家的表哥,为了抢一件乔丹的球衣,眼睛都被人打青啦!咱们可以把亚运会运动员的名字和号码印在汗衫上,肯定有人买。”
双胞胎若有所思地颔首。
自己的主意被小伙伴们肯定了,杨玉环显得更加积极,“要是可以印名字和号码的话,可以印高敏的吗?我可喜欢她啦,我想要一件她的衣裳!”
“……”吉安无奈道,“跳水运动员没有号码。”
……
商量了一番后,三个高中生每人出两百块,又让爷爷入股了两百,凑足八百块以后,去张奶奶家以三块五一件的价格,买了两百件纯白汗衫。
吉安按照电线杆子小广告上的电话和地址,在方庄那边找到一家私营的小服装厂,花了一百块钱在汗衫上印字。
不过,由于他们的报价给得实在太低,小老板不肯大费周章地给他们变换花样。
所以并没能如杨玉环所愿,将运动员的名字印在汗衫上。
汗衫印好以后,吉安和延安负责扛大包,杨玉环负责扯“为亚运做贡献”的横幅。
三个人随便找了一个客流量大,又没人管的街口,摆起了地摊。
杨玉环身穿印有“亚运在北京1990”字样的汗衫站在一边,充当模特。
“同学,你们这汗衫咋卖啊?”有个年轻人凑上前问。
他其实主要是想仔细看看那个小洋人儿的,这才凑上来搭话。
“八块钱一件!”延安随手抽出一件汗衫,递给他,“国营大厂生产的,质量有保证!”
“您这卖汗衫和为亚运做贡献能扯得上关系吗?”
“能啊!”延安乐呵呵道,“工厂的货卖不出去,我们就帮忙代卖。工厂有了钱就可以存进银行,国家有了钱就能搞建设!国家为了办亚运会花了那么多钱,要是工厂不生产,那些花出去的建设资金能回得来吗?”
附近不少看热闹的人都被他这逻辑整懵了,好像是这么个理儿,又觉得哪里不对。
吉安甩着汗衫说:“我们卖了汗衫是要给国家交税的,不过现在先可着亚运会来。我们卖一件汗衫,就给亚委会捐款五毛钱,这里一共两百件,我们能捐一百块呢!”
兴许是蹭上亚运会热度的印字汗衫有吸引力,也有可能是他们这种买汗衫就捐款的奇葩营销套路打动了一部分人,反正有不少市民为这种高达八块钱的汗衫买账。
两百件汗衫,一下午就售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