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氏遭鬼撵似的一路回到申家,把院门拴牢,进了堂屋,这才敢松口气。
进老屋之前她就有些疑神疑鬼,总觉得那宅子阴嗖嗖的,若非肉味勾着都不想踏足,反正婆婆交代的事隔着院门也能办。
到底还是没经受住诱惑……再想想方才那碗加了人血的汤,陶氏直接打了个哆嗦。
“娘、娘!我跟你说……”家里正在吃饭,陶氏落座就把方才的事复述了一遍。
“人血?”梁氏倒没多想,只是愈发证实了那丫头对申长更的心意,竟连放血也肯,“就这点小事,值当你大呼小叫?若有一日我和你爹需要割肉放血做药引,你们可有一个肯的?”
陶氏状没告成,反捶了自己,怏怏住了嘴。
饭桌上静默了一阵,梁氏问:“让你问的事问了没有,他那边怎么个说法?”
陶氏撇嘴:“娘你就多余让我走这一趟,那个不识好歹的把我好一通挤兑,说家都分了,用不着再往一块凑。”
梁氏啪地搁了筷子,脸也沉了下来:“你们吃吧。”起身进了东屋。
陶氏可不会被影响,该吃吃,还边吃边抱怨:“吃不完的萝卜,放屁都是萝卜味的,哪像人家,骨头汤都拿来糟蹋……”
申长贵问了个关键性的问题:“他家哪来的钱割肉炖骨头的?”
陶氏这才想起自己走得匆忙,忘了件要紧事,她忘记套丑丫头话了!
不过事情也不难猜:“借的呗!跟王兴借,跟阚家借,人家才不会亏着自己。”
饭桌另一边,一直没插话的严氏开了口:“许是旁人接济的也说不定,长更兄弟跟王兴阚豹他们素来交好……”
申苗扒拉饭的动作停下,学陶氏撇了撇嘴:“自家人指望不上,朋友再指望不了,也太惨了些。”
“申苗!”严氏冲小女儿摇了摇头,眼神往东屋帘子上一瞥,示意她不要多言。
“最好是!”陶氏才不管这话里的阴阳怪气,那于她而言不痛不痒,她只怕老屋那边赊的账再挂自家头上,不过转念一想,“都分家了,就算是赊的借的,也算不到咱们头上!”
申长贵随口一句:“你就不怕他俩山穷水尽借不到钱的时候,再把你心尖上那两块地给卖了啊。”
陶氏被提了个醒,猛地转过弯来。对啊!不怕赊账,就怕卖地——那两块地将来可都是她儿子的!
肉没吃着,反被割了肉般,陶氏骂骂咧咧了一番,同时心里也打定主意,老屋那边更要盯紧些!一旦那俩人有卖地的苗头,她定要给搅和了!
“话你也听见了?”
堂屋那边吃罢陆续都散了,梁氏这才出声,“咱们想一家和乐过个年,人家可不领情,拒绝得干脆着呢。”
申启仁搁了筷子,叹气道:“好歹是问了,尽了情分就好,总不能真老死不相往来,那样且不说自己心里过不过意,村里人又该怎么说?”
“他讲得清楚明白,没必要再往一块凑,你觉得这像还想跟咱往来的样子?他心里指不定怎么怨恨着咱们。”梁氏说着说着眼眶就红了,拍着胸口质问申启仁,“他有的怨,我又去怨谁?如今村里人都是咋说咱家的,你也出去听听!我为啥不爱出院门了,你能不知道?好,咱欠他的,咱亏心,我都认了!我别的不怕,就怕影响长昀,他可是要考秀才的!家里名声这样,将来入仕和娶亲说不得都要受影响!”
“能有啥影响?入仕主要看才学,既入了仕,哪还愁娶亲,你还真准备在乡里给他相一个不成?他以后成了材,去外面开了眼界,自有相匹配的好姻缘。”申启仁宽慰她,“长更再咋说也给家里出了十多年的力,没有他,非但我喝不上药,长昀这书也没法顺顺当当念下来,说不得早归家种田了。孩子心里有气,咱俩做长辈的,还能跟个小辈置气?”
“他替家里挣钱,他供长昀读书,我心里是感念他的,可……不是咱要和他生分,是他一心要和咱生分,我能有什么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