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氏一听有戏,忙不迭点头:“好了好了,都好了!我这不也是看长更兄弟伤都好清了,那药吃不吃的也没大所谓了,才有此一说嘛!就是……兴许长更兄弟还不死心,还想把腿给治好,再有那丑丫头也跟着搅合!可人家姚大夫都说了,他那腿彻底坏了的,喝多少药都治不好,何必白糟蹋钱呢?他自己也受罪。”
申启仁捶了下自己像枯枝一般裹在裤管里的两条腿,语气难辨:“没成想,长更竟和我一样……”
这话陶氏可不敢接,屋里也没人接。
申启仁没再说什么,把欠条递给梁氏:“你们商量吧。”
梁氏心中有了计较,望向严氏:“老大家的,你怎么看?”
看着欠条越堆越高,严氏心里也慌,但她的慌和陶氏又不一样。陶氏一心想替两个儿子把住家财,她又没儿子,便是申茉和申苗将来嫁人,难道还指望家里给准备多好的嫁妆吗?
不过话说回来,家里有钱她们未必能沾上光,家里要是欠了一堆账那可就不一定了,申茉和申苗找婆家也会受影响。
再有就是公婆的态度……
严氏垂眼道:“若长更兄弟的外伤没好,咱家砸锅卖铁也得给治下去,如今外伤既好得差不多了,大夫又那样说……儿媳以为,弟妹的话也不无道理。”
梁氏突然眼眶一红,浑浊的泪水砸在了欠条上。她用手指摩挲着那些粗糙的纸张:“但凡他还有一丝变成正常人的希望,我都给他治,但凡有一丝希望……”话一遍遍重复着,像是为了说服别人,又像是为了说服自己。
“娘你别这样,咱们都不想的……”
两个儿媳上前劝慰了好一阵,梁氏才平复下来,长叹了口气道:“就依你们的吧。”
给申长更断药的决定就这样达成了。
从东屋出来,陶氏像个打了胜仗的将军,严氏和申长荣两口子则默不吭声回了东厢。
申茉有点不忍心,小声对申苗道:“长更叔给家里赚了那些钱,如今不过多吃了几副药……前几天娘还说长更叔可怜呢,怎地今天竟顺着二婶说话了。”
申苗哼了声:“光可怜有甚么用!这个家谁有儿子谁说了算。”
申茉沉默了。
是啊!爷爷奶奶想的是三叔,二叔二婶想的是有余有庆,每个人都有充足的理由。至于长更叔,他像是一把被用散架了的扫把,再无法贡献任何价值,就那样被丢在犄角旮旯里,也再无人关心了。
决定既已做下,还需有人出面告知才行,这个人无疑只能是梁氏。
梁氏想着,长更自来便懂事,只要自己晓之以情动之以理,他会理解的……
想是这样想,等进了西屋,对着申长更沉黑的双眼,梁氏好几次欲言又止,话到嘴边,就是吐不出。
倒是申长更主动开了口:“我知道了。”
梁氏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