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小施清楚地感觉到,陶氏最后那句质问出口,申长更周身的气息都变了。
仰头,发现并不是错觉,申长更的下颌绷得很紧,眼底也一片沉黑不见光亮。
“我去。”他说,“明天去。”
“还明天,你今……”
陶氏得理不饶人,恰巧梁氏从上房出来,喝斥道:“还不做饭,等我做?”
一场闹剧算是结束了,然而好好的心情也给败坏了。
吃罢饭申长更出门找王兴,梁氏问他去做甚他也没说。在他走后,陶氏少不得又是一番眼药。
冬小施听的郁闷,把自己的碗刷好便自去山上放羊了。
一路上她都在琢磨一个问题,一个绕不开也不得不提前考虑的问题——她做买卖,要不要跟申家人说?
不说,怎么脱身?她现在都成申家固定的放羊倌了,半天不放羊陶氏就要骂街的。
可说了,她的钱还是她的钱吗?
申长更还是亲侄子呢,都被压榨成那样……冬小施不否认“恩”的存在,她只否认“债”的存在,尤其还是“父债”。经过这几个月她也算彻底看清楚了,申家人对申长更的态度已经不仅仅是挟恩图报,分明是以申长更债权人的身份自居——申长更在他们面前是有罪的,所以他要为申家当牛做马,他的一切都得上交申家。
他在这样艰难的处境下留自己下来,给自己一口吃喝,难道以后还要他来保护自己的私财吗?
冬小施当然不怀疑他一定会,却不愿让他夹在中间为难了。
“这个好办!明天我去找大奶奶,就说我要去镇上赶集,让你陪我去!”甜妞出了个主意。
她是里正的孙女,虽然在大人面前还是个孩子,却也自带着几分薄面。她去说梁氏不会不同意,但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话又说回来,她的蚊香还不知能不能销出去呢,现在就想什么长久,未免杞人忧天了些。
“那好,不过得先跟你娘说一下,这事不能瞒她。”
“嗯!”
中午回去,冬小施跟甜妞一块去见了甘氏,把事情说给她听。
甘氏小时候是跟着父亲贩过货的,不比一般人谈到买卖就先想到亏本、进而畏缩不前,她对此十分支持,也理解冬小施的难处:“不管能不能成,尝试一下总是好的,若是梁婶子不同意,我去跟她说。我自有办法。”
有了甘氏母女做后盾,冬小施顿时有了底气。
中午也没回申家吃饭,从里正家提了满满一篮子晒好的旱烟叶就去了鲁阿婆那。
鲁阿婆门前以及屋后晒了许多的艾蒿草,她本意倒不是熏蚊子,而是因为屋前的干壕沟和屋后的空旷地净长这个,不砍掉更要疯长,虽然不招蚊子,但招蛇虫鼠蚁,砍掉晾干好歹还能当柴烧。
“别那么小气嘛,你看甜妞娘还赞助我一筐烟叶呢,我就要你点艾蒿草……你要是担心柴不够烧,等天冷了我天天上山给你捡!”
为了自己的小小事业,冬小施也是拼了,对着鲁阿婆连撒娇这招都使出来了。
之前好说好讲都没用,这杀招一使,鲁阿婆大抵也是被恶心到了,眼不见心不烦,摆了摆手,回屋歇觉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