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丘对于周双双来说,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
这里没有钢筋水泥筑建而起的高楼大厦,没有千万霓虹映在桥下江水的倒影,亦不见川流不息的车流。
手机在这里是没有任何用处的,周双双甚至都开不了机。
把手机放在木制的桌案上,周双双有点不太自在地从镜子里看了一眼站在她身后的那位中年女人。
她穿着朴素的淡色绣花交领裙,那张已有了些许皱纹的脸上带着浅淡的笑意,整个人看起来总透着一种柔和的气质。
她是青丘神府管事俞青的母亲,名唤盈花。
周双双一早醒来,就被这位盈花姨摆弄着穿上了繁复的衣裙,然后又坐在梳妆台前,由着她替自梳发。
面前摆着的东西都是周双双没有见过的,瓶瓶罐罐里不知道都装着什么,散着浅淡的花香味道,非常好闻。
“涂一点吧。”盈花拿起桌案上的一只琉璃盒子打开来,露出里面洁白芳香的膏体。
周双双好奇地看了一眼,然后依言伸出手指取了一些膏体出来,试探着往脸上涂了涂。
就像是她日常涂过的护肤乳似的,却又好像要比护肤乳要更加柔滑滋润一些,涂上脸的感觉很舒服。
打开一只盛放着红色膏体的盒子,周双双忍不住低嗅了一下。
馥郁的香味流窜到鼻间,是很自然的味道。
周双双还记得小时候在六一儿童节的表演时,老师给她涂过一只颜色很亮的口红,后来她还偷偷地用过母亲放在梳妆台的抽屉里的口红,把自己涂成了一个小花脸。
母亲回来看见她时,笑得直不起腰。
这么多年过去了,周双双还记得曾经许多的事情,唯独母亲的容颜开始在她的记忆里渐渐模糊不清。
如果不是放在床头的那只相框,她或许,早就想不起母亲的模样了。
“双双?”
盈花阿姨的声音响起,周双双一瞬回神。
她抬眼望向镜子里笑容温柔的中年女人。
“真漂亮。”盈花伸手替她理了理耳畔的浅发,微翘的眼尾隐约有一丝皱纹显现。
一只银丝掐花嵌珍珠的簪子被盈花戴在了周双双的头上,镂空的银丝花儿里还有几颗小小的铃铛随着她的动作发出清脆的声音。
周双双望着镜子里的自己,一时间有点难以适从。
“少君在等着呢,奴先替你点上花钿。”盈花虽看着已经不复年轻女子那般青春光华,但她说话时,嗓音温柔似水,清泠好听。
她伸手拿起那只约莫只有一寸,笔尖细软的毛笔,在旁边半透明的玉色小碟里沾了沾,然后凑近周双双,在她额间细细勾描。
水滴般的殷红花钿点在她的眉心,带着细闪的银色光芒。
“咱们青丘特有的贝壳才能制成这样的花钿,小姐可喜欢?”盈花放下手中的毛笔,言笑晏晏。
周双双盯着镜子里的自己看了好一会儿,然后才后知后觉地点头。
青丘有雪,常年不化。
唯有“解春”当日,冰消雪融,初见春景。
也不知道是从千百年前的什么时候开始,“解春”便成了青丘一年一度的传统节日。
而今天,正是“解春”。
周双双走出殿门的时候,微冷的风和着弥漫的烟云扑散而来,一片长长的玉阶隐在雾色下,教人看不真切。
手里拿着一株青丘特有的紫雾花,周双双看见了站在殿外右侧的长廊上那一抹修长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