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挽澜殿设家宴的规矩,春景袭人,阮雪音遂将地方定在了湖柔风馥郁的烟萝水榭。春夜不冷,气温比白日稍降、反更怡人,孩子们也便都至,虽不会讲话或还讲不利索,却为这一方天地平添许多闹与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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淳风依然来得最迟,是军中训练一身汗,沐浴更了衣。
纪齐比她早到一步,也是回家收拾过——兄长嫂嫂侄儿皆在宫中赴宴,没有让他落单的道理。
他进来落座便发现身侧还有空位。
四下一望确定未至的只有淳风。
一壁暗怪怎么安排的竟然邻座,一壁又期待,两盏茶的功夫目光飘逸往湖畔来路至少三十回。
骑射武艺教人貌美么?终盼得人至,远远便见一袭轻纱黄白游——若白轻黄的裙色,辅金镶宝石缀青髻,走近了方看清是一簪樱,就那么一簪,胜深宫锦绣无数。
她进来如常为迟到抱歉,瞄一眼坐席知晓位置,便朝纪齐去。转身之瞬即发现他持续盯,心忖是又有哪处不妥当?裙子脏了或者簪子歪了?
快至跟前这人仍不收目光,她终觉不自在伸手一个响指脆亮在他面前,“还没开吃呢,已经喝大了?”
本无人注意这头异样,奈何响指太响,引顾星朗侧目蹙眉:“越发不成样了,堂堂公主,无赖行径。”
“军中人不拘小节,习惯了,九哥多担待。”淳风豪气一笑,又执茶杯一仰而尽,愈加不见姑娘气,“来日去了边营,同将士们一处吃喝,难道也正襟危坐小口啜饮?”
此事淳月是知道的,总以为半真半假,瞧她这样,当刻警醒:“禁军营里操练、拱卫国都便罢了,边营那种地方,如何去得?”便望顾星朗。
顾星朗吃喝不言。
“君上真同意这丫头去?!”
“九哥去岁就同意了,在秋水长天当着一堆人,长姐你也在场嘛。”淳风笑嘻嘻。
当时酒酣人尽兴,本就没作真,且祁蔚之间尚未发生去冬战事,局面又与今时不同。
纪齐要去北境是定了的。原本淳风有他照应为最妥,但北境显非平宁之地,淳月左思右想,终开始同顾星朗絮叨。
淳风才不管,兀自吃喝,偶与纪齐论“香椿芽我从前也不喜,也是受嫂嫂影响方觉好吃”。纪齐原听得好好的,一转头见青红的香椿碎正缀她嘴角,鬼使神差便探手拈下来。
淳风怔了怔,一咳低声:“哪来的毛病动手动脚?”便四下看确定没人注意,“你不怕挨骂我还怕呢!”
竟然是怕挨骂而丝毫不觉其他。纪齐颇无奈,破罐子破摔,“从前也动手动脚,”搭肩拽胳膊共乘一骑什么的,还看过,肚兜掩玉雕,当然不能提,“不见你在意。”
淳风早忘了肚兜掩玉雕,只反应搭肩拽胳膊,严正道:“那是在宫外,私下里,且你从前还是小屁孩儿!”
此一句救纪齐于水火。“现在不是小屁孩儿了?”
淳风嗟叹摇头:“兄弟你今年二十一了吧?都要去戍边建功勋保家卫国了,还是小屁孩儿?”
好多年前就同她说要去建功立业,彼时还为娶竞庭歌,终到这一日,是真要去了。而小屁孩已长成男儿郎,不再想娶竞庭歌,忽然醍醐灌顶确认了心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