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下车后淳风是步行来的。此刻再要步行回宫,自费脚力,纪齐问要不要驭追风代步。
变故催人长,不谙风霜的纪家小少爷亦难逃。至少体贴姑娘一项,从前他是不会的。淳风是有些觉累,点头答好。
只一马,其他人要走路跟,故不能骑太快,纪齐在下头牵着,阿忆尾随,四名护卫前后各二。
“竟能享纪齐为我牵马的待遇,实在有生之年。”夜风里有初春意,极隐的,藏在冬末空气里是将破不破的芽。
“臣下为公主牵马,天经地义。”纪齐远望长街尽头,不得法,终只见几乎正圆的月卧在高矮屋舍间墨蓝的天,胖胖的,敦厚可爱。
是真发了愁。淳风轻道:“五旬便致仕,确不寻常,但总归不是君上罢免。你不要太担心。”
“是。”纪齐道。
马蹄声在清寂巷中又走了会儿。“殿下之后若都能来,臣便少来了。实在无须两个人日日来。”
“还得你常来。我毕竟住宫里,九哥该也不喜欢我来。之前他伤重,九哥又忙,顾不上管我罢了。”
“臣,”纪齐顿了顿,“去秋就请过驻边,三日前又面见君上提请,君上已经准了。”
淳风去秋也请过,就在秋水长天家宴。还是她先提的,纪齐后至再提。【1】
她原想着这次回来,待沈疾伤愈便提请然后出发。这小子倒快过她。
“哪日走?去哪边?”
“三月吧。北境。”
如今大祁三境,北与西都接壤蔚,南境接白。照理南境局势最为复杂,但也因复杂又刚定尘埃,短期内冲突的可能较少,便有冲突,很可能是以谈判应对;祁西因吞了崟南,边界是纵向的原西境之北和横向的大风堡以南,看着曲折,却因双方都忙于融合新区,也很难起争执。
还是北境,上百年两国交界,又经了去岁末唐突一战——虽因国君亲自出面暂得和解,然从军队到百姓,多少都憋着恶气,接下来两三年,当不平宁。
纪齐想去边境原就为建军功为家族保驾。
请北境,是最能历练、最堪达成目标之选。
淳风也想去北境,原因雷同,更因昔年千里追阿姌的遗症。
居然还要与这臭小子共事。淳风心内讪笑。尚无定论,她没说。
圆月解语,人走它退。已抄小道往皇宫行了许久,已能望见偏僻的东晟门,那月亮却像是盯紧了静夜中行进的人与马,下了死心维持距离,无论对方怎么过来。
就像是白走了一大段路发现还在原点。
已至宫门前,顾淳风翻身下马。
纪齐酝酿了一路开不了口,至此刻要告别,终鼓足气势道:“刚就想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