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零九章 如是观

青川旧史 梁语澄 1044 字 2022-09-02

那时他还未离家。母亲新丧,文绮鸠占鹊巢,他愤懑非常,上官朔却不辞车马带他去蔚南看麦田。

与文绮蔚南那间院子前的麦田实在很像,但当然不是同一片。

盛夏时节,风吹麦浪,满目金黄接碧落,叫小少年心也开阔。记忆中他想给上官朔机会,试图说几句心里话——他的父亲,这个永远风度翩翩却总似心事重重的男人却不打算为之花费时间。

他只是带他穿越麦田,让他摘取最大那支麦穗,不能回头,选定下手不能改。

他在快到对岸时摘了一支,挺大的,六月风中招展,美得惊心动魄。

这支最大么?上官朔问他。

他诚实摇头:前面有两支更大的,我都错过了。

当时哪知道呢?走过一遭方得全貌,可惜规则如人生,时间如长河,都是顺流难逆的事。

想要那支最大的么?上官朔又问他。

一支麦穗,纵使再美,对他无意义。但在这个游戏里是有意义的。他点头。

那就走回去摘。这次已能确定哪支最大,万无一失,对吧?上官朔再道。

他再点头,不明白这样有何意义。但他依言走回去,摘下了那支最大的麦穗,走到对面,也是来时起点,挥着金色的穗向彼岸的父亲猛挥。

上官朔也扬臂向他挥。总觉是在笑的,太远,他并不确定。

“这游戏我带竞庭歌做过,就在今年春,也在蔚南,文绮门前。不过我没让她走回去重来,算是终止在了半道。”子夜将近,涤砚和云玺远候帷幔下,屋内愈静,烛火飘摇衬上官宴音色极不真实。

“为何?”阮雪音累极,依旧单手撑脸颊,眼皮耷拉,为听要闻勉力维持脑内清明。

“我在此岸挥动那支最大的麦穗时就想,世事原本可一不可再。已经走过了,结果不称心,倒回去重来,兴许一时称心——那称心是空落的,是知道可以重来而叫所有奋力都变得再无意义的空落。我挥完那穗子,拿在手里细看,不觉心喜。反而早先摘的那支,虽有憾,五味俱全。”

“你那时候就原谅他了。其实你从未怨过他,对吧。”

阮雪音撑着眼皮看桌上灯火,上官宴讲述时也一直看着灯火。一整晚大多数时候,两人都以这盏明灯作心绪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