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不如睡去。
后来她发现了那双时时胶在自己身上的眼睛。从清晨到傍晚,无论她在庭间踩着小凳子晾衣被,还是在厨房里添柴火,又或入夜时分回仓库的路上——
总有那么一双眼睛,突然出现在身后,以至于一天十二个时辰,她的后背永远是凉的。有时候她猛一回头,什么都没有,但冷汗已经濡湿了手心。
她再次睡不踏实了。漆黑一片又吱吱作响的夜里,哪怕风过吹动仓库木门的轻微声响,也会让她骤然惊醒,抱着灰白破旧的被子盯着根本看不见的门的方向,正襟危坐,一坐就是一夜。
再后来她整夜整夜不敢睡觉,就那么坐着,直到门缝间出现青灰色,那是破晓前的颜色。
很难想象这是一个不到五岁孩子的记忆。都说幼年记忆浅,但记忆深浅有时并不由年岁决定。如果那些记忆足够深刻,曾让你体会到活在人间的痛苦与恐惧,它们便将永远留在你的血液里,摧毁你,或者成就你。
其实她记不得这么详细。那间客栈,那个庭院的样子,或许都经过了记忆加工。但她记得一些片段,记得那间仓库留给她的感觉,她甚至坚信,有一日她再闻到那些味道,会立时辨认出来。
就像她会第一时间辨认出那双猥琐闪烁的眼睛。
她也记得那种伸手不见五指的黑,黑得仿佛世界都是不存在的。所以去到蓬溪山之后,她没办法熄灭蜡烛睡觉;阮雪音用了整整三年时间,才适应那支从深夜燃至破晓的蜡烛。
后者为此很气恼了一阵子,几次提出要去老师房里睡,因为她睡眠也不好,需要相对的黑暗和绝对的安静。
自然被惢姬拒绝了。她无计可施,只好迁就这位其实比自己大一个月的师妹。
但竞庭歌究竟比阮雪音大还是小,大小几个月,没人知道。她是孤儿,生辰未知;宋氏不知,老师就更不知。对于她年纪的判断,完全是根据经验,根据她的身体发育特征。
“所以十月初三这个日子,只是名义上我的生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