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他在说,一身本事却无所用。
“我四岁入蓬溪山开始修习跟观星相关的所有,同时读史、学医,其实并不知道为什么要学。但天长日久,我在做这些事的时间里获得了愉悦,觉得丰盛充实。我以为这也是一种有用。有用和无用,到底以什么标准判断,这是一个问题。”
顾星朗点头:“一个全然自由的人,可以这样去看待事情。但对有些人来说,不能换角度,没有选择,只能往前走。”
“君上登基那日,看着满朝文武、霁都皇城和绵延的大祁江山,心中在想什么?”
顾星朗略忆一瞬,看着她平静道:“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注)”
他的眼睛因为说这句话变得更亮。
她的眼睛却因为听到这句话骤然亮起。
“青川尚武,都说能征善战者方能坐拥这万里河山。但雪音认为,能讲出这番话的君主,才配得上天下之主四字。了不起。”
时间仿佛静止,连天上明暗交替的星光似都凝在了盛光时刻。他们看着对方的眼睛,因为霎那间的灵犀,心中无比安宁。
涤砚已经候在御书房中有一阵,未时已过,他得送阮雪音回去,进来时远远望见两人正说得投机,一时没敢打扰。此时见他们似乎安静下来,赶紧步上露台道:
“君上,未时已过,该送夫人回去了。”
时间重新开始流动,两个人都意识到还有很多事没说完。药的事,上官妧的事,河洛图的事。这就是为何每天一个时辰永远不够用。说着说着,话题便会偏出十万八千里。
不等顾星朗回答,阮雪音起身一福,两人目光相接,意思了然:明晚再说。
涤砚侧身,那抹深涧水山林色便翩然出了挽澜殿。
如此夏夜,极其平常,便如千百年来任何一个夏夜。繁星漫天,晚风在长廊、树林和每一座殿宇间传递花木虫鸟的窃语,明明不是橙花盛放的时节,那香气却久久留在穿过挽澜殿的夜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