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信全然不知道许敬臣心里纷乱的思绪,只是自顾自地继续解释道:“而所谓的观察者效应就是说,你作为实验的实施者,当然知道哪一组病人使用的是你认为有效的药物,心理上就会更倾向于认为那一组病人的病情有了好转。这就很容易导致我们把本来无效的药物误判为有效,从而造成实验误差。”
许敬臣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半晌,他才苦笑道:“楚王所言真是匪夷所思,我此前从未听说过,但细究起来又似乎有几分道理。我回去以后一定先做一个关于安慰剂效应的实验来验证一下楚王所说。”
李信自信地笑了笑,道:“尽管验证。总而言之,考虑到安慰剂效应和观察者效应,为了得到更准确的结果,我们必须采用双盲的做法。也就是说,既不让患者们知道自己吃的是有效的药物,还是无效的安慰剂,也不让实验的实施者们知道到底他们给患者的是什么药物,这样一来,就避免了这两个误差。”
许敬臣也不知听明白了没有,只是一直缓缓地点头。
李信深吸一口气,心知许敬臣的接受能力也差不多到极限了,便摆了摆手道:“实验一道,博大精深。我今天讲的只是最主要的原则,目的是让你大概了解一下实验这件事需要有多严谨而已。除此这些简单的东西以外,实验还有很多细节要注意,连我也未必能写全,只能留给你日后自己去探索了。”
许敬臣闻言,起身来到李信近前,在李信疑惑的目光中毫不犹豫地屈膝跪了下来。
“诶诶诶,许大人这是做什么?”李信慌忙想要将许敬臣扶起。然而许敬臣却坚持跪在地上,恭恭敬敬地向李信叩首,全了一个大礼。
这是学生向老师行的隆重礼节。
“学生许敬臣承蒙楚王不弃,慷慨赐教,心中感激不尽,亦对楚王之学问钦佩万分。敢斗胆请楚王收我为门徒,我必刻苦学习实验之精神,时时愿受先生之驱策。还请先生教我!”许敬臣一字一顿诚诚恳恳地说道。
李信倒是没想到许敬臣会来这一出,当场有些傻眼,下意识地有点想要拒绝。毕竟他眼下这身体才十七岁,三不五时就要被人嘲笑乳臭未干,收徒弟什么的实在是有点违和,说不定还会惹来许多非议。
但他转念一想:他既然梦想着做大唐科学思想的传播者,仅凭他一个人,又能把“科学”二字送进多少人心中呢?显然,靠他一个人根本无法点燃科学的火焰,而收学生这件事,似乎倒是能解决这个问题。
想到这里,李信逐渐冷静下来。他看了许敬臣一眼,道:“其实就算你不拜我为师,我也会把实验相关的东西都教给你。反倒是你拜我为师的话,日后说不定会陷入不必要的麻烦之中。”
“学生不会后悔。”许敬臣毫不犹豫地回答。
许敬臣的人品,李信是亲眼看到的,不管是他的好学,还是始终谦和的态度,都相当讨人喜欢。这样一个人成为自己的大弟子,对李信来说并不是一件讨厌的事情。
王贵看到许敬臣恭恭敬敬地向李信请教时就已经相当意外而且惊喜了,眼下许敬臣甚至当场跪下,哭着喊着要拜自家王爷为师,这更让他感到与有荣焉,连头都不自觉地抬高了几分。
王爷果然是仙人下凡,圣人转世!
王贵很是肉麻地在心里想道。
李信微微一笑,终于点点头道:“既然你如此诚心,那便好吧。”
说实在话,以许敬臣二十几岁将近三十岁的年纪,能这么心无挂碍地拜李信一个十七岁少年为师,实在是心胸豁达到了一种境界了。再加上他此刻还心怀为医道去芜存菁的大志,妥妥的一枚伟人苗子,是日后必定能青史留名的类型。
这么一想,李信日后岂不就是伟人的师父?好像比伟人还要屌一点点
李信的脸上忍不住露出一个笑容。
许敬臣拜师毕竟是仓促之间的决定,很多该有的礼节都没有。但李信也不是会纠结这些东西的人。他大手一挥,道:“无聊的繁文缛节就免了吧,好好做学问比什么都要紧。”这虽然是他第一次当老师,但老师的架子倒是拿捏得恰到好处。
一个十七岁的少年故作成熟地说出这样的话,许敬臣感到有些好笑,但他又是那种坚守师道尊严的比较古板的人,所以只好强忍笑意,拱手称是。
李信本来并没有把自己收许敬臣为徒当成什么大事,他甚至没觉得会有人在意这件事。但令他意外的是,这件事却在几天之后成为了全长安人尽皆知的一桩笑料。连伟大的李二陛下都知道了这件事。
那天,李信像往常一样入宫面圣。李世民带着笑意看了他一眼,道:“你小子最近又在打什么鬼主意?怎么把许敬臣这家伙收到门下去了?你是怎么骗人的?老实说。”
李世民再怎么聪明,也不可能知道许敬臣是为了“实验”,才选择拜李信为师。他自然以为是李信耍了什么手段,想要搞什么恶作剧,才强迫许敬臣非自愿地拜入李信门下。
李信当然是叫屈道:“陛下冤枉啊,许敬臣这呆瓜明明是折服于我的才学,所以才死乞白赖要拜我为师,怎么又变成我骗他的了?”
李世民翻了个白眼,道:“我还不知道你?若是什么别的歪门邪道,你或许还有出人意料的见解。但许敬臣是医官,难不成你想说你在医道上也有造诣?我劝你,如果只是想玩什么小把戏的话,还是趁早算了吧,免得惹出乱子来,还连累得许敬臣受人弹劾。”
“受人弹劾?弹劾许敬臣?谁啊?”李信意外地追问道,“怎么许敬臣拜我为师,难道跟这帮人有什么关系吗?他们能弹劾些什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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