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5(即使赔钱也要努力地往上爬...)

“你可看清楚了?”对小丫鬟禀告回来的话,陈氏简直难以置信,犹不死心追问一句,神色已然有些恍惚了。

她盛装在座,欢欢喜喜等着掌柜的来表忠心,结果却是往傅莹珠的院子跑?!

这简直就是把她之前说过的话,做过的事情,化成一个个大巴掌往她的脸上甩!

傅莹珠不过一个黄毛丫头,这才几天呢,就让她的位置岌岌可危,这岂不是就是说,她比傅莹珠多吃的十几年饭,都是白吃点么?

她是想让傅莹珠来衬托自己,显得傅莹珠一无是处,而不是让自己去衬托傅莹珠,显得自己一无是处!

陈氏自以为自己在管理铺子管理侯府一事上,还是有几分本事的。可如今发生的事情,无异于把她的自我认知全部推翻,陈氏自然接受不了。

小丫鬟没给陈氏她迫切想要听到的回应,硬着头皮:“夫人,婢子都看清了。”

陈氏面如死灰,即使一身华服一头珠翠穿在身上,可配合着她面如土灰、怒上心头的阴沉脸色,此刻也很难撑出排场来。

发髻垂下的流苏耳环叮当作响,早已失去了她作为贵夫人的体面和派头,慌乱尽显,仪态尽失。那叮铃铃的声音,仿佛在嘲笑她自作多情,颇有几分滑稽在。

陈氏面色如此难看,就连表面的平静和从容都装不出来了。

但做丫鬟的,可不敢嘲笑自家夫人,她有眼力见得很,禀告完了,怕波及自己,连忙从这厅堂退了下去,留陈氏独自在那儿。

丫鬟走后,陈氏越寻思越不对劲儿,渐渐回味出来,她这遭是被自己亲信的掌柜给耍了!

她盛装华服在这儿坐冷板凳坐了那么久,姓华的反而带着几位掌柜的到傅莹珠那里去,这一冷一热,一前一后,可谓是对比分明,任是个傻子也该瞧出来不对了。

好一个华掌柜,红包好处就照拿,功夫却不做,如今就连掩饰都不掩饰了,还伙同其他掌柜的,编造出对她忠心耿耿的谎言来诓骗她!真是瞎了眼的东西,挑不对自己要走的路!

难不成,他们觉得讨好了傅莹珠,惹急了自己,还能有什么好日子过不成?

陈氏气红了眼,此时此刻,已经在心里把华掌柜千刀万剐了。

在心里将华掌柜好一顿唾骂后仍然不解气,陈氏愤恨地将自己头上戴着的首饰撕扯下来,凌乱了好不容易才梳妆好的发髻和妆面,看上去像个疯婆子般。她胸膛起伏,久久不得平静,真真是被气得狠了。

她如今已是候府夫人了,竟还是被这种下三路的人给耍了!回想起来,这番盛装打扮的行径,如此沉不住气,倒不像她往日的行事作风,是被傅莹珠给逼得狠了。

呵呵,大姑娘可真是出息了啊。竟把自个儿逼得像跳梁小丑一样,传出去不知得让多少人笑话!那些个贵女贵妇们若是知道了,背后指不定怎么笑话她,说她拿一个黄毛丫头都没法子!

此时此刻的陈氏,已经气得想拿把刀出去和傅莹珠同归于尽了。可是……终究是不敢啊。

她暗地里搞小动作搞得多了,就用不了太光明正大的法子。她拿这些掌柜的没办法,若是事情闹得大了,逼着这些掌柜的将她这些年的所作所为全都捅到傅堂容面前,陈氏不愿意承担这样的后果。

事到如今,陈氏也知道傅堂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男人,自然不能把希望放在傅堂容的身上,期望他能对自己多几分怜惜而放过她。

陈氏往日还算顺风顺水时,傅堂容就当她是个贤内助,他说的那些话,真就把陈氏给哄住了。可如今真摊上事儿了,陈氏才看出来,傅堂容这个男人毫无担当,自私自利,冷心冷情,是万万靠不住的。

以前能对傅莹珠这个前头正牌娘子的女儿不管不问,如今就能对她的女儿傅明珠不管不问。

像傅堂容这样的男人,只能当富贵夫妻,不能共患难,一旦有什么事情,指望他还不如指望自己。

薄情如此,陈氏自然也不对他抱有什么期望。是以,也就不相信,如果真的出事,傅堂容会保她。

万事只能靠自己了,男人真的靠不住,陈氏也不敢赌。

心中百感交集,各种滋味交杂在一起,陈氏的肩头甚至微微颤抖起来,狠狠将手中攥着的首饰摔了,勉强出了点气,想着落芷院那边傅莹珠不知道又多开心,立刻又是一口浊气堵上心头,坐立难安,简直不知道要做什么好。

如果她像老东西那样,现在指不定就先晕一晕了,可惜她还算壮年,没那么容易逃避现实。

“去落芷院看看。”陈氏压着自己心头想将那些掌柜全都掐死的念头,尽量心平气和地叫了丫鬟过来。

可话刚说出口,陈氏自己便犹豫了,“且慢。”

往常去落芷院,都是傅莹珠犯了错,她赶过去,以当家主母的身份,给她惩戒。在傅莹珠面前,她都是风风光光的形象,如今再过去,看着自己安排打点的那些掌柜将好东西都送到傅莹珠手上,岂不是自己给自己找不开心吗?

简直像自取其辱了。

可不去瞧一瞧,陈氏这一颗心一整天都难安定下来,只会被自己心中各种猜想臆测,搞得七上八下、坐立难安。

去也不是,不去也不是,陈氏只能焦急得在堂屋中转圈圈。

被唤来的丫鬟一脸莫名,偏偏看着陈氏愠怒的脸,一句旁的话都不敢问,只能眼睁睁看着陈氏来回踱步。眼见陈氏她出院子了,她又回来了;她出院子了,她又回来了……

晃得比鸭脑壳还厉害。

最终,陈氏还是找到了理由来说服自己:这些掌柜的,都是喂不熟的白眼狼,是一些貔貅成精的玩意儿。一辈子就见钱眼开,钱是照拿,事情却不做。好处和钱财一旦到了他们的口袋里,就休想再吐出来。像这种败类,是不可能真的慷慨起来的。就连他们逢年过节给陈氏备的礼物,也全都不是什么好货色。对陈氏尤是如此,对傅莹珠只怕会更加敷衍了事。

陈氏估摸着即使他们给傅莹珠送礼,也不会送什么太珍贵的玩意儿。

指不定,都是些与她从江南带回来冰雪芙蓉花差不多货色的玩意儿。空有个名头,实际上,谁当那是宝贝,谁才是冤大头。陈氏曾经做了那个冤大头,傅莹珠今儿个的跟头,也是摔定了的。

这么想着,陈氏终于能沉下气、也能坐得住了,她支了个小丫鬟,叫她去落芷院那边看看,那头到底是个什么境况,自己却是不出面了,免得又生出什么意外,让她丢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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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芷院。

几位掌柜的来给傅莹珠送礼,他们都是外男,进不了内院,傅莹珠这边收到他们求见的帖子后,找侯府的管事嬷嬷,说要用花厅半个时辰来待客。

以往,面对傅莹珠的请求,管事嬷嬷指不定还要为难一二,拿一拿乔。可这遭,谁要是敢在这个当口为难傅莹珠,那谁就是瞎子傻子了。

没看见原先为陈氏奔走的掌柜来给傅莹珠送礼呀?惯会见风使舵的管事嬷嬷当然就乖乖把花厅收拾出来,半点刁难都没有。

大姑娘的手段这样厉害,怕事她们日后要换个管事的人来听话咯。

如今夫人明面上还是个管家的,可实际上,她的面子却不像往常那么好使,反而事傅莹珠的更为受用了。

要说花厅这事儿,以往的傅莹珠别说有没有机会开口,就是开口了,多半也是不当回事,直接敷衍过去。甚至可以去找陈氏高发一声,那么陈氏便又有由头去治傅莹珠的罪了,哪会像今日这般,畅通无阻?

许多变化都是潜移默化的,时日浸淫一久,等众人发觉时,才发现已经事物是人非,并未昨日之景了。

得了管事嬷嬷的准信,青桃去给了几位掌柜回话,将他们请到花厅。

几位掌柜没等多久,傅莹珠便过来了。

管事妈妈是个贴心的,知道傅莹珠一个未婚的大家闺秀,接见外男时,须得小心谨慎,以免留下话柄,污了自己的名声。所以临时让人加了一道绣帘,用来隔绝目光。

如此一来,两边人隔着绣帘说话,不耽误功夫,也不会落人闲话。

一见傅莹珠,为首的华掌柜便堆着比在乡下时更谄媚百倍的笑脸,夸赞道:“几日不见,大姑娘更加光彩照人了。像姑娘此等胸襟和本事,如今愿意抽空来接见我们,是我等的荣幸。”

面对突如其来的夸赞,傅莹珠只是淡淡笑了笑,知道他们做商人的,见人说说话,见鬼说鬼话,根本不足为信,谁信谁是傻子,明显没有放在心上,十分坦然。

更何况,这还隔着一道帘子,脸都没看瞧,什么都没瞧清,这就光彩照人了,不是唬人呢吗?

华掌柜暗暗吃惊,没曾想,这世上,居然还有人不喜欢听好话,不好拍马屁的,立刻改了话锋,单刀直入:“傅大姑娘,今日我与众掌柜一道登门拜访,一来,是为还清欠款,二来,是为了向您赔礼道歉。”

说完他招了招手,示意跟着的那些劳工将几个箱子抬了上来。

待箱子被抬到花厅里,华掌柜亲自打开。

最南边的箱子一打开,白花花的银子就露了出来。隔着一道绣帘,影影绰绰瞧不分明,但那令人愉悦的银芒,和属于金钱的气味,傅莹珠可是一眼瞟见,当下弯了弯眼睛,不动声色喝了口茶水。

“我们这些日子想尽办法,将银子凑齐了,当初是我们财迷心窍犯了错,断然没有让姑娘久等的道理。”华掌柜道,“傅大姑娘,您快清点清点,我保证,不出半点纰漏。”

傅莹珠叫人去将银子清点了,确定无误后,喊青桃去拿了欠条出来:“众位掌柜是守信的人,我从不为难人,既然你们说到做到,我自然也不会背信弃义。今日你们既然已经把银子还上,这些欠条,便可以作废了。”

说完,让青桃拿来蜡烛,果真点燃了欠条。

掌柜们看到忽然升腾起来的火光,心中不由得一跳,半是紧张,半是欣喜。

“这欠条毁掉了,你们赔礼道歉的心意,我也收到了。”傅莹珠抬眼看向他们,言语间已经有了送客的态度,“掌柜们可还有旁的事?”

见傅莹珠一副疏离客气的态度,华掌柜脸上虽然挂着笑,可心里不免着急,连忙道:“有的,有的。”

他这一趟前来,可是冒着要让陈氏火冒三丈的风险,投诚来了,抱的是想讨傅莹珠欢心的念头,才老老实实将两千两银子、将礼物都给备好了。

不过,华掌柜毕竟在生日场上与人打足了交道,心里也清楚,他这种背弃了前一个主子的,想叫后来的主子信任,并非易事。

做墙头草可不容易,要叫新主子信服,那得花上百倍十倍的功夫,用下心来打点。

但这样的功夫花上去,还是值得的,毕竟良禽择木而栖。他是良禽,他要为自己选择一个新的好主子,眼见跟着陈氏已然没什么盼头,索性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把态度摆明了说。

何况……以这位傅大姑娘雷厉风行的作风,他怕今日他们把拖欠的两千两给还回来了,明日她便要将他们这些掌柜的全给换了。是以,该讨好的讨好,该给的好处,那就使劲儿的给,事关身家性命,可不能小气,不然可真就是捡了芝麻丢了西瓜了。

两千两银子是死的,可铺子是活的,只要能继续做傅府的掌柜,总有能钻空子的时候,到时候,多少个两千两都可能能赚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