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翦乐呵呵地给二人倒茶:
“臣老了,能活到这个岁数已经知足。陛下要好好保重身体,臣听人说您这些日子实在操劳。”
以往老将军总是很在意君臣之别,不会说一些越界的话。别人都说他是老狐狸,一点把柄都不给别人留。
但最近王翦感觉到大寿将至,他想着自己谨慎小心了一辈子,也是亲眼看着始皇帝长大的。如果到临死都不敢说点真心话,那也太窝囊了些。
所以他看了看扶苏和桥松,劝道:
“太孙也成年了,陛下该休息的时候就好好休息。忙不过来叫孩子替您忙去,累病了自己多不划算。”
这话本不该臣子来劝,容易被误会是替太子和太孙讨要权利。王翦若不是当真把面前之人当晚辈关切,绝不会开这个口。
始皇闻言哭笑不得:
“将军多虑了,朕并未累着自己。”
太子比他还紧张他的身体,哪里会让他劳累。许是传言太过夸大,让将军误会了。
王翦却摇头:
“老夫还没老眼昏花,能看得出来。陛下寻常时候是有好好休息,可每回巡游归京却会忙碌一阵子。若不是身体底子好,定要累病的。”
巡游回来,积压的事务繁多。陛下又是个见不得奏折放在那里不处理的性子,非要加班加点批完才肯罢休。
陛下总说别人年纪大,可他自己也快五十岁了。只盯着保重身体,自己倒很懈怠。
始皇无可反驳,只能沉默。
王翦也不在意他回不回答,笑着告了一声罪:
“今日说了些逾矩的话,陛下可不要放在心上。左右老臣也没几天好活了,您就容臣放肆一回。”
始皇有些感伤:
“将军这是关心朕,朕如何还能不识好歹?”
王翦心满意足地笑了笑:
“陛下回宫去吧,记得好好保重身体。”
始皇也确实不好在外久留,便是不舍也只能回宫了。
夜间休息时,王翦离世的消息突然传入宫中。侍者不敢隐瞒,只能叫醒了陛下,告知此事。
扶苏匆匆赶来,就见父亲独自坐在桌案前,灯火微弱,看上去很是孤单。
他默默在父亲身边落座,也没问父亲怎么不多点几盏灯,小心伤了眼睛。
过了许久,始皇才叹息:
“将军去后,朕便再无长辈了。”
扶苏伸手握住了父亲的手掌,想让他不要难过。
始皇沉默地回握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