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望海说:“我真不晓得自己是哪里人了,算半个中国人吧。”他讲了很多马来的事情,南北脑子里,全是猴子、雨林、各种颜色艳丽的鸟,好像大哥浑身湿哒哒的。她很自然地喊章望海大哥,愿意亲近他,她想到可怜的二哥来,二哥埋葬在月槐树了,不会再生,活人想着死人,历史的一页就那样翻过去了。
章望海又说:“我也去过美国,有个朋友在纽约,他留那了,大家都嘴里把中国当故乡,但没人真愿意丢下一切回来。”
南北心道,我的故乡就是三哥。
章望海一来,章望生就只能打地铺了。南北跟着大哥去看厂子,听他讲生意经,大哥是很聪明的南洋商人,她这时候才能感觉到他跟三哥有很大的不同,他是人精,在商海里浮沉滚打出来的。
反正大陆现在投资市场很广阔,但从去年开始,通货膨胀的苗头又起来了,人开始抢东西。章望生忙着开会,调研,南北这段时间就跟着章望海到处跑,她吃饭时跟章望生聊正事:
“省城里的外资企业真多,三哥,我跟你说,金融这东西本质上是虚的,美国玩儿得最好,所以能当老大。你看咱们,物价一动先登报了,人能不抢吗?钱不值钱了。这要是放在美国,就相当于炒股时上头提前告诉你,这个能涨,那个要跌,不乱套才怪。”
大院里老两口都去抢盐抢酱油去了,排老长的队,又挤死个人。
章望生无奈道:“咱们市场经验太少,只能学欧美,都晓得照着全搬肯定不行,但没办法。”
南北往他碗里夹菜:“人家这条路早都走熟了,咱们刚跳进来,不晓得哪里深哪里浅,关键是市场机制得慢慢完善起来,反正我看这会儿挺乱的。”
他们国家大事交流得很深入,但关于自身,并没有进行过任何长谈,只是像很多年前那样,一块儿过日子。
章望生的欲望越来越强烈,等大哥走后,他忍不住又要亲吻她,抚摸她,但心想无论如何也要满三个月,不能再短了。他没孝敬过黎钧鸿一天,人家刚死,他就想跟人女儿睡觉。
他觉得得找个机会,跟南北好好谈一次,要谈什么,真是太多了,过去的事其实不想拉出来再讲,没意义,已经发生了。他觉得她心情似乎好了些,气色也很好,筹划着做点什么。
可年后工作很忙,他要下乡,南北非要跟着一道去看看。一个冬天,章望生都没理发,头发长了,两人到乡镇集市上吃了点东西,集市挺热闹的,卖什么的都有,吃的,玩儿的,农具,还挂起一些成衣。
剃头匠居然认得他,说:“望生同志来啦,早出正月了,要不要理个发?”
南北觉得这条件真不行,一个盆架,一条脏得看不出本色的手巾,地上搁着洗衣粉。章望生笑着摸了摸脑袋,说成。
剃头匠照顾章望生,旁人把那盆水洗得乌黑,也就一遍的事,他给章望生又搞了一盆水,很奢侈了。南北看着三哥头上全是洗衣粉沫子,心想怪不得他头发硬得跟刺猬一样。
章望生不嫌弃条件差,人家给他刮脸,洗头,剃头,一套伺候得特别细致。他付钱时不叫人找零了,觉得多用人家一回热水,剃头匠连连摆手:“那不成,那可要伤天理!”
手艺人靠本事吃饭,挺好的。
南北在旁边看着,一直看着章望生,他跟人说话那样和气,他还是三哥。
有一天,马老六托人打了个电话,告诉章望生,前一阵春雨出奇得大,他家祖坟那冲垮了土,问他得闲回去不,不得闲,他就找个三轮车弄些土给填上。
章望生打算回去一趟,南北问他:“在月槐树过夜吗?家里还能住人吗?”
章望生说:“能,六叔时常去给打扫,过年那两天我都住那儿。”
南北说:“我收拾点东西。”她已经十一年没回月槐树了,她在那住了十一年,长到十七岁,又离开了十一年
她有些恍惚,装了套很漂亮的内衣裤,还有洗漱用品,她还带了安全套,她十几年前就想着跟三哥睡觉就好了,她下定决心,要在月槐树跟章望生睡觉,在家里睡,在庄稼地里睡,她想到这,脸红心跳,觉得特别刺激,小时候就听人说谁钻玉蜀黍地里搞破鞋,什么肥白的屁股,鼓鼓的□□,太粗鄙了,太刺激了,她觉得在玉蜀黍地里野合,肯定非常过瘾,可惜现在时令没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