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打击到南北,她反驳不了,她脸上流露出有些茫然的神情,拾柴火,捡粪,吃红薯……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这片土地压根养不了那么多人,到处都是人,都是嘴,什么是农民?农民就是祖祖辈辈被拴在广袤的土地上,供养别人,却供养不了自己的可怜之人。农民就是肚里空空也要互相攻讦,不停争斗的可悲之人。他们是牛,是猪,照在他们身上的朝霞与夕阳,桃花与绿槐,雾霭与流岚,再美丽也与他们无关,他们没有思想,活着就是他们的思想。
南北不要在月槐树当一辈子的农民,她想进城,当城里人,她的希望此刻幻灭,痛苦地跑回家去了。
家里,章望生已经回来,他见她不在,正要出门找,南北失魂落魄地进了院子。
她在章望生怀里痛哭一场,往后,又是漫长的等待,她还要寄居在知青宿舍,等章望生,盼章望生。
章望生抱住她,不停抚摸她头发、肩膀,用动作抚慰她,南北哭得嗓子嘶哑:“冯长庚都被推荐了,没有我,不公平,一点也不公平……”
“这个世上,不公平的事还有很多,咱们得面对它。”
他也被她哭得心里难受,他没有办法,无能为力。他同时觉得是自己连累了她,更加内疚。
睡了一夜,南北肿着眼起来吃饭,章望生很担心她,没想到,她自己却说:“三哥,我没事啦,反正我年纪又不大,还能等,也许下一年就有机会了呢,大不了留一级,我在公社好好表现。”
真奇怪,她大哭时他搂着她,安抚她,觉得她还是从前那个小孩子。这会儿,她又成熟懂事地好像一夜长大了,章望生对南北的这种变化,有点陌生,大概是这一年来他在外念书的缘故。
他决定留下来好好陪伴她一段时间。
黄昏的时候,下工回来,地上的暑气没散完,章望生开始和水泥,打算把堂屋到院门口的路弄一弄,南北头一次见水泥,在一旁看他拿镗子把地面抹得平整光滑,特别好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