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天好,章望生跟南北也在家里拆被褥棉衣,这活儿只见凤芝做过,两人好不易把被面拆下来,弄到河边去洗。河边都是洗被面洗衣裳的,蹲满了妇女小孩,见了两人,招呼说:
“南北,能给你三哥搭把手了啊?”
“能啦!”南北赤着脚,跟章望生一起捶被面。
河水哗哗淌着,叫太阳照得波光粼粼,风一吹,动得厉害,芦苇翠翠的,里头有鸭子穿行,稳稳的,像悄无声息的小舟。不知什么时候,岸边过了狗,不止一条,你追我赶动静很大,鸭子们这才掉头往芦苇深处游。
“三哥,你看,黑子真威风,跟个狗司令呢!”南北累了,叉着腰看狗,不远处,吴有菊也在洗被面,他身体很硬朗,眼前看了一堆被面什么的,真不晓得他一个人住哪里有那么多东西要洗。
章望生便跟吴有菊打了个招呼,说:“吴大夫,这洗完太重了,我帮你抬回去吧?”
吴有菊不肯,他这老头倔着呢,但凡自己能勉强弄的,绝不麻烦人,章望生笑:“吴大夫,你这一点点往回拎,得弄到天黑,回头再摔了跌了,不值当的。”
这倒是个理,吴有菊肯了。
水里飘来件小孩肚兜,章望生一把抓住了,抬头看,是前面雪莲正在洗衣裳,雪莲姐冲他笑:“刚留神是望生,跟南北一块儿来的?”她很自然地又看向了南北。
南北笑起来:“雪莲姐,我给三哥搭把手呢!”
他们跟雪莲姐也不怎么来往了,人情这个东西,是靠家里长辈维系的,嫂子走了,狼孩哥也死了,好像往来就自然而然断了。雪莲姐也做了寡妇,月槐树最漂亮最年轻的寡妇。
做寡妇得有做寡妇的样子,尤其是新寡,得脸儿黄黄的,眼珠子呆呆的,见人就能淌下两行泪。可雪莲不一样,她很快就是老样子了,很热情,爱说爱笑,妇女们就说,雪莲咋那么高兴啊,一点不像死了男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