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姨娘揪紧自己的袖子,颤声道:“紘郎什么意思?莫非妾身说错话了。”
盛紘走开几步,挥手叫一旁的丫鬟下去,又站到窗前,收了窗格子,回头看着林姨娘,低声道:“齐衡的外祖父是襄阳侯,当年襄阳侯护驾有功,却折损了一条腿,圣上便封了他独女做平宁郡主,郡主自小在宫里长大,极为受宠。齐大人官至送三品,都转运盐使司又是个大大的肥差,非圣上信臣权贵不予任职。还有一事,齐国公府的大老爷只有一孱弱独子,至今未有子嗣,一个闹不好,说不准将来连国公府都是那齐衡的!”
盛紘歇了口气,端起茶碗喝了一口,接着说:“自来公侯伯府出身的公子哥儿,不是庸碌无为便是放荡恶霸,似齐衡这般上进才干的孩子还真没几个!”
林姨娘直听的两眼发光,心头发热,恨不得立刻招了齐衡当女婿,谁知盛紘口气一转,转过来匪夷所思的看着林姨娘,铿声道:“齐衡这般的人才家世,父母出身,哪家豪门贵女聘不得,当初在京城里上他家说亲的几乎踏破门槛,还轮得到我一个小小的知州!”
林姨娘顿时一盆冰水浇了下来,心头冷了不少,犹自不死心道:“京城豪门贵女虽多,可有几个如咱们墨儿出挑的,她生的又好,诗词歌赋样样来的,如何轮不上?”
盛紘冷笑道:“你简直不知所谓!人家堂堂公侯之家的嫡子,什么时候听说会聘一个庶女做正房奶奶的?你痴心妄想也得有个脑子。说出去莫要笑坏了人家肚皮!便是如兰,人家都未必瞧的上,何况你一个妾室生的庶女!”
这一番话说的又狠又急,如同一把钢刀把林姨娘一身光鲜都给剥落下来,只剩下卑微落魄,林姨娘不由得哭了起来:“老爷说便说了,何必开口闭口嫡出庶出的伤人心?当初我就说了,怕是我这个姨娘将来耽误了墨儿的终身,果然叫我说中了!”
盛紘鼻子里‘哼’了一声,道:“耽误什么?是你眼高心更高,脑子不清醒胡思乱想,高攀也得有个度!墨儿是什么出身,人家是什么出身,你也不好好掂量掂量,尽在那里做白日梦,你怎么不说让墨儿去做皇后娘娘好了!真是痴心妄想!”
林姨娘心里宛如被刀绞般恨,想了想,伏到盛紘身边,柔弱如丝道:“紘郎,这也不全是为了妾身和墨儿,你想想齐家这样好的家世,若能与他们攀上亲事,老爷将来仕途必定一帆风顺,盛家也得益匪浅不是?老爷不妨去试一试……”语音低婉,柔媚动人。
盛紘听了,心中大大的动了,便对林姨娘道:“试一试?你是让我去提亲?”
林姨娘见此,媚眼如丝的点点头。
盛紘深深吸了口气,定定神,恼怒道:“我今天老实告诉你,便是那郡主娘娘提出的男女有别,暗示不要叫府里的女孩儿们一起读书的!她的意思再清楚也不过,便是不想与咱家女孩搭边!再说了,便是以后郡主改了主意,那怎么也轮不到庶出的!”
林姨娘没想到这件事,惊道:“是郡主娘娘……?怎么会?”
盛紘心里思度了一下后果,越想越后怕,一把将扯着自己袖子的林姨娘搡倒在地上,骂道:“你叫我试一试?倘若我上门提了亲,又被人家回绝,你叫我以后在齐大人面前如何立足?你这无知妇人,真真愚蠢不堪,尽想着自个儿的小算盘,也不为全家人想想,我若听了你的蠢话,将来坏了仕途可如何是好?!”
林姨娘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吓的脸色苍白,仰着脖子哑声道:“老爷,墨儿她自小出挑,生的模样好不说,还通晓诗词,言语得体,我总想着将来的亲事不要委屈了她才好!老爷,她也是您的亲生女儿,您可不能不管她呀!”
盛紘见这女人还在夹缠不清,一巴掌拍开了她的手,道:“只要你不贪心,不妄图高攀,给墨儿的亲事我自会留心,断不会委屈了她!罢罢罢,我这就叫人把葳蕤轩空着的西侧院收拾出来,明日就叫墨兰搬去和如兰一同住,以后一应适宜都由老太太规制,省的留在林栖阁教你带坏了!学你那一套,莫非将来也想让墨儿也做妾?!”
林姨娘听了,一口气上不来,险险晕死过去,抱着盛紘的大腿苦苦哀求,盛紘想起儿女的前程,便狠下心来一脚踢开她,大步朝外走去。
林姨娘犹自伏在地上,躲在梢间的墨兰掀开帘子出来,也是满脸泪痕,过去轻轻把林姨娘扶起来,母女俩相对泪眼,过了半晌,林姨娘拉着女儿的手,道:“孩子,别听你父亲的,他是大老爷们,不知道内宅的弯弯绕。若论出身你自比不过如兰,可你相貌才学哪样不比她强上个十倍百倍,一样的爹,凭什么你将来就要屈居她之下?!若你自己不去争取强,好的哪轮得到你?!难不成你想一辈子比如兰差?”
墨兰泪眼朦胧:“可,可是,要是让父亲知道了必不轻饶我的……”
“傻孩子,你要做的聪明些,借些名堂找些名头,你父亲不会察觉的;好孩子,你诗文好模样好,时间长了,不愁齐公子心里没你。……孩子,别哭,以后你住到了葳蕤轩也有好处,你冷眼看着如兰有些什么,有什么缺的,便去向太太要,太太要是不给……哼,我叫她吃不了兜着走!老太太不是说姑娘没出阁前都一般的尊贵吗?”
林姨娘娇弱的眉目竟然一派凌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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