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的岁月短,四季变化最为鲜明,从春到夏,日头一天天炽烈。
虞意趴在马车的车窗上,手探出窗外,白皙的手背上不断划过树叶斑驳的光影,穿透车厢的风都带着灼热的味道,蝉鸣声环响在四周,像一场聒噪的交响乐。
“我小时候家里条件还不是很好,没有空调,风扇也坏了,像这么热的天,晚上都热得睡不着,我跟我姐便只能轮流起来给对方扇扇子,一人扇半个时辰,这样另一个人就能安稳睡一会儿。”
薛沉景一边给她摇扇扇风,将桌案上冰盒里冒出的凉气送到她身边,一边听她说些她以前的事,他已经掌握了很多以前不曾掌握的词汇,知道空调是什么,风扇又是什么。
还知道她的那个世界里,没有仙也没有魔,人们信仰自由,生活自在,是一个远比这个世界更美好的地方。
虞意说到这里,噗嗤笑了出来,“但我那个时候经常耍赖,扇着扇着就自己睡着了,等热醒过来,就轮到我姐扇了,我姐气不过来揍我,我们打架打得全家都醒了,最后是我妈一手拿一把扇子来给我们扇。”
虞意以前是很少思及自己过往的,曾经的一切,她就算碰一碰都觉得疼,后来修习了心剑,这些记忆变成了她心剑力量的来源,她学会不再逃避,去坦然面对自己的思念和求之不得。
提及过往时,她就像是在细数一粒粒明珠,眼中带着光。
薛沉景喜欢看她这样鲜活的目光。
虞意的额上有点点细汗,修士身怀灵力,本已经寒暑不侵,只要她想,动动指尖掐一个诀,便能将周身的燥热降下去,可她现在显然并不想这么做。
就像他们明明可以乘坐帝屋车辇,抑或是坐着鹤师兄,数日光景就能将她想去的地方逛完,可是这样似乎少了太多的趣味,也见不到沿路的风景,更没有路途当中这些期待的心情。
他们这样慢悠悠地前行,也去了许多地方。
薛沉景伸手挑起一缕垂在她肩上的发丝,慢慢地勾缠在指尖,低声道:“阿意,你好像更喜欢凡人的生活。”
虞意回眸笑了下,“因为我本来就是个凡人啊。”
马车摇晃进目的地那座城池时,鹤师兄已经在城楼上百无聊赖地等了许久,垂着脖子看了一驾又一驾马车入城。
终于在傍晚时分,它才看到了一驾马车车门上插着的雪白翎羽,它纵身飞下去,咚的一声撞到远处朝着城门缓缓驶来的马车上,以此表明自己的不满。
车前赶车的马夫被丹顶鹤尖锐的长嘴戳了个对穿,噗一下变成一张纸人挂在它嘴上,鹤师兄茫然地“嘎”一声,那纸人就在它嘴上被撕扯成了两半,飘摇落下。
它顶开车门,往里探看,尖尖的鸟喙挤进去,就被一条拟足缠住,鹤鸣声在它喉咙里闷闷地打了个转,只得咽回肚里。
薛沉景瞥它一眼,将两人的路引挂到它嘴上,说道:“别吵,她在睡觉。”
鹤师兄自知理亏,叼着路引出去,蹲在车前。
守城的官兵早就看见这只仙鹤了,仙鹤在民间被视为祥瑞,尤其这只仙鹤高大威武,气势不凡,颇通灵性,十分引人关注。
官兵一边好奇地打量它,一边接过路引检查,又探头看了看车内,便放了行。
虞意在车上睡了一路,现下醒过来,精神抖擞,领着鹤师兄和薛沉景逛夜市。薛沉景已经习惯了她的这种习惯,每到一处,她定是先要先要去逛逛最热闹的市集。
两人手里提满了东西,虞意张口咬了一颗糖葫芦,眯着眼睛吃了,然后将葫芦串递到他嘴边,说道:“吃吧,这一串糖葫芦很甜。”
薛沉景就着她的手咬下一颗,尖牙咬碎外面的糖衣,里面的山楂流淌出酸甜的滋味,山楂里去了籽,夹的是甜甜的糯米,的确比之前吃的好吃。
鹤师兄“嘎”了一声,从薛沉景肩上探出个头。虞意只得又将糖葫芦递给它,它大嘴一张将剩下的几颗全夹进了嘴里。
薛沉景眼疾手快地掐住它的鸟嘴,恼怒道:“你吃得也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