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妹俩显然没谈好, 张敏想给芳夏分一笔钱,看看这事能不能私下糊弄过去,张黎是懂芳夏的,此路明摆着不通,何必自取其辱呢?张黎坚持报警,张敏最终也没办法。
而芳夏不着痕迹地把撕下来的纸塞进衣袖里,然后大大方方地翻看笔记簿。
“警察马上过来。”张黎走进来说, 他看向芳夏,问:“有什么新发现吗?”
芳夏把笔记簿递给张黎, “你看看这段是什么意思。”
她指的是张建国做噩梦那段记录,张敏走过来一起看, 雨半程也凑热闹。
兄妹俩脸色愈加难看了,雨半程还把需要划重点的句子给读出来:“‘害怕、愧疚但也没办法后悔,都是自己的选择, 以后尽量想办法补偿芳家……吧……’这不就是说明……啊, 说明你们的爸害了我师父的外婆!”
张敏小声辩解着:“你能不能不要乱说话, 怎么就能说明了?”
雨半程:“不然他干嘛内疚害怕?不然他干嘛要补偿我师父她们家?”
张敏:“……”
张黎快速往下翻了几页, 他发现有不少缺页,忙侧目看着芳夏,“怎么少了这么多页?谁撕了?”
师徒俩互相看了一眼,芳夏脸不红心不跳地说道:“你爸自己撕的吧,估计是写得不满意,自己撕掉了。而且缺页也不影响我们判断事实,后面还有好多条记录说自己内疚的。”
张黎没反驳,“我爸……对不起芳夏,我还是不能接受……”
张敏对哥哥今天的表现很不满意,她道:“哥,你别说对不起。爸是怎样的人,你不知道?爸就算是贪污,但绝对不可能杀人!”
芳夏:“七年前那场火灾发生当天的事,你们应该也都记得。我外婆中午约了张主任和梁出纳在宿舍开会,但张主任和梁出纳一起去钓鱼,把这事忘记了。”
张敏:“是,因为这个,我爸一直很愧疚,我相信这是我爸愧疚的主要原因。”
芳夏:“你看你爸这段话里,有一个词很关键,叫‘选择’,‘害怕、愧疚但也没办法后悔,都是自己的选择,以后尽量想办法补偿芳家’,简单翻译这句话就是:自己做的选择,后悔也没用。如果你爸是因为钓鱼错过了跟我外婆开会的时间,那这跟‘选择’有什么关系?他愧疚的是,为了钱,他选择杀了我外婆!”
张敏心底很慌很乱,她拒绝接受这个说法:“这只是你个人的猜测!”
张黎虽然也不愿意接受他们的爸爸是杀人犯,但他还是相对理性的,“你的意思是,我爸和梁出纳互相做了时间证人?”
芳夏点了点头:“对。实际上当天他们如约去宿舍找我外婆,期间不知道用什么办法换掉了我外婆高血压的药,导致我外婆误服药物,陷入昏迷,之后他们锁上门,在外面倒了邻居家存放的汽油,然后放了一把火。”
张敏:“你怎么知道的那么详细?”
芳夏拿过张黎手里的笔记簿,翻到有记录的最后几页,递给他们。
张敏看完匿名信那一段,支撑她的“信仰”突然崩塌,她颤抖着手,把笔记簿狠狠合上,不愿意接受现实:“讹钱嘛,上面写了,是有人想要对我爸讹钱。”
芳夏不耐烦了:“张敏,你小学语文不及格吗?要不要我给你念一遍?”
站在一旁的雨半程不想看到师父生气,忙道:“我来念,‘昨天收到一封匿名信,写信的人声称知道我和老梁当年干的事,知道我们换了老所长的药,知道我们放火……我把信烧了,心里很慌,过去这么多年了,怎么会有人突然冒出来?是要讹钱吗?’用小学五年级的语文水平来解释一下这段话的意思:我们当年杀了老所长的事,怎么会被人发现了呢?这个人肯定是要来讹我钱!”
张敏张了张嘴,没法再辩驳了。
看着笔记簿上熟悉的笔迹里写着如此陌生的话语,张黎懊恼地捋了捋他青年白的头发,今天不热,但他出了一身的汗。
他小声问芳夏:“我爸和梁伯……为什么要杀你外婆?”
“药研所有一个研究项目叫‘517工程’,早年因为某些原因被上面叫停了,所里领导们开会后,决定用药研所的小金库支撑‘517工程’项目继续研发。因为这个项目没有上级财务部门的监督,负责小金库的你们父亲和梁出纳趁机侵吞集体资产,之后这事被我外婆发现,结果你们知道了。”芳夏说了个大概,至于517工程是什么,那没必要跟他们细究。
芳夏心思不在他们身上,她现在满脑子都是,张建国笔记簿上的疑问,她外婆还活着。
所以,她也没深究对方的责任,毕竟张建国和梁出纳已经死了,在她外婆这件事上,张梁两家最多需要承担民事经济赔偿,她不想纠缠。最重要的是,外婆可能还活着,那更没有纠缠的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