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时候贺兰牧对祝宗宁的评价是“被宠坏了的小孩”,他还持有保留意见。
但后来看到祝宗宁本人,才发现祝宗宁确实是有讨喜的地方,并不全是贺兰牧“恋爱脑”光环给他的滤镜加持。
所以他知道祝宗宁在问的是“你家小朋友”这个称呼,却没回答,告诉祝宗宁:“当我还你的吧。”
他抱着大玻璃杯喝了口白开水,脸色总算回过血色来,冲祝宗宁笑了下:“之前抱着玫瑰花去找牧哥,让你误会了吧?”
祝宗宁没想到对方这么直白,“啊”了声,但没承认自己吃过醋,用上午经过贺兰牧提醒才意识到的事实说话:“没有的,我在家等牧哥,他没抱着花回来,我就知道那不是你送他的了。”
听起来不像是祝宗宁能想明白的,但谢寻年没有在这个事情上多纠缠,换了个话题:“给你讲个故事吧?”
祝宗宁完全跟不上谢寻年的节奏:“啊?”
“小祝总有没有听过一种职业,叫临终关怀师?”谢寻年又裹了裹自己身上的被子,没给祝宗宁回答的机会,就继续说,“这个职业很少被大众关注到,但其实在一些高级私立医院,是会有这样一帮人,专门跟命不久矣的人打交道的。”
“然后有一个刚刚来实习的心理学博士,其实他是为了完成自己的博士论文选题,求了导师帮忙才有机会进到那么高档的医院实习的。”
“这个博士生的服务对象大多是高龄老人,直到半年以后,实习期快结束的时候,他接待了一位年轻的高管。”
“他才不到三十岁,却已经病得很重了。一般得了那么严重的绝症,病人的心态多少都会有波动,情绪反常、态度消极是很常见的情况,医院里经常能够听到病人情绪崩溃的哭声,或者是极度压抑时的暴怒声,但他不一样,他温文尔雅、彬彬有礼,对人总是带着笑,似乎已经做好了完全的准备面对死亡,根本不需要这个临终关怀师再做什么。”
“但很快,这个年轻的博士生发现自己可以再为他做点什么了。”
“他们相爱了。”
“但距离医生给那个高管下的死亡通知只剩下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他几乎很少能下床了,所以他们度过了在病床前的,三十三天的恋爱。”
“故事讲完了。”谢寻年抬手摸了一下挂在胸口的戒指,才又对祝宗宁说:“那束玫瑰花有三十三朵,那天是他的忌日,是我送给他的。”
祝宗宁听呆了,他只听贺兰牧说了谢寻年的爱人不在了,可事实要比他以为的悲伤太Hela多,祝宗宁想要安慰谢寻年,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发出一个音节:“你……”
可谢寻年眼神平静,表情也没什么太大的波动,问他:“牧哥告诉你了吧?”
“他说花不是给他的。”祝宗宁不擅长安慰人,谢寻年表现得那么镇定自若,他就更不知道这种时候该说些什么了,垂着眼睛看着自己的手指,小声说,“我不知道是这样。”
谢寻年很淡地弯了一下嘴角,问祝宗宁:“他都没告诉你花送给谁了,你就信不是送他的啊?”
祝宗宁想了想,对谢寻年说:“信的,牧哥不骗我,他也不屑撒谎。”
这倒是很贺兰牧的风格,谢寻年就又笑了一下,将挂着戒指的链子妥帖地贴身放好,才又转头看向祝宗宁,问他:“那牧哥有没有说过他还喜欢你?”
祝宗宁说:“说过。”
“那他这句也没骗你。” 谢寻年就告诉他,“花不是给他的,牧哥也没对别人动过心思,小祝总,他其实不需要你愧疚,他需要你爱他。”
谢寻年彻底暖和过来了,下炕去帮姥姥准备晚饭。
这回就剩下祝宗宁一个人在屋里发愣,消化谢寻年刚刚跟他将的那句话,弄得一脸的专注凝重,仿佛谢寻年说了什么机锋,而他此时是在参悟什么佛理。
十几分钟后,祝宗宁顿悟了。
他跳下炕,从放在柜子上的羽绒服里掏出自己手机,而后又钻回炕上,手指在屏幕上划拉几下,低着脑袋开始认真研究起来。
研究得太过认真,连屋外嘈杂声音都没听见。
村子里与城市中大不相同的一件事,就是邻里之间无比熟稔,左邻右舍三不五时相互串门,年节当下更是走动更频繁。
邓延舅舅和贺兰牧去给人家帮忙送鱼,结果捎回来了好大一包腊肠,路上还遇上前庄的人来送信,家里老人过八十大寿,请大家过去吃席。
村子里宴请的时候,送信并不讲究,更没个请柬一类,就是家中小辈串门似的去各家坐坐,顺便把吃席的时间告诉对方,就算给到信了。
邓家人缘好,村里大事小情都会来给他们送个信。
做寿的那家来送信的是家里最小的孙女,还不到二十,正在读大学,这会儿放了寒假还没开学,蹦蹦跳跳地钻到屋子里来:“范婆婆,我奶奶要做寿啦,让我来给送个信,明天中午去吃饭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