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轻似笑非笑顿足。
席芳额头上出现一层冷汗,他定了定神,道:“祸世主与救世主间的利害关系,我会想办法尽快传达给教主。只是无论实情如何,现阶段也无法得出结论,我们更不可能在没有任何依据的情况下,只因一些捕风捉影的传言,就去破坏这段姻缘……”
风轻若有所思地看着席芳,语气轻飘飘地道:“如若是,扶微自己反悔,想要离开……”
这下,席芳不再踌躇,道:“席芳自会举全教之力,配合左少卿,助教主全身而退,离开太孙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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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太孙此次纳采纳征之礼,单是聘礼的车队占了柳府外满满一条街,由皇家金吾卫保驾入府,阵仗比之当年的皇太子都不遑多让,自惹来不少百姓前来观瞻。艳羡者有之,拈酸者更有之,甚至当场就有人窃窃私语起来——
“听说这位柳家娘子压根就不愿意嫁入皇宫,是被皇太孙硬劫入宫逼得婚啊……”
“圣人如此倚重皇太孙,她为何不愿
?”()
这你就有所不知了吧!柳御史家的娘子和大理寺左少卿本是青梅竹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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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一等,我怎么听说左少卿与柳小姐是异父异母的兄妹?”
“左少卿早年家破人亡,算哪门子兄妹?柳御史本有意择左少卿为婿,原来婚事都差不多要定下了,结果被择定为太孙妃……”
“嗬,这不是活生生拆散了一对眷侣么?皇太孙何故非要纳她为妃……”
“许是这柳家娘子国色天香,任谁看了都心动……”
“你们不会都忘了太孙殿下与左少卿的宿怨了吧?保不齐,太孙殿下正是因为柳娘子是左少卿的心上人方才择她为妃的吧。”
围观者聊得欢,连维护秩序的皇城卫都竖起耳朵听。这般妄议皇家之流很快就被带走,更多围观者还是将注意放在皇太孙的车驾之上。
素来皇子纳妃,遣太尉为使者至主人之家,不持节、无制书。此次皇太孙是亲自上门送上玉帛礼,诚意不可谓不足。事实上,从问名、纳吉、纳徵到告期,每一轮司照皆一一过目筛选,连聘书都是亲自落笔,在皇家都可算得上是史无前例。
昨夜皇太孙已遣人送柳扶微回府,柳常安观女儿神态气色无异,这才放下心来。但见皇太孙诚心求娶,柳常安愁云尽散,只是想到几日前左世侄还因女儿被皇太孙所伤,难免还有些内疚。
到了太尉纳采问话的环节,身为臣子本就当依循旧礼,说一些诸如“臣之不教,唯恐小女不配为妃”“不得命,敢不从”之类的谦虚话——于是,柳常安声情并茂说着既定的推词,以宣泄心中小小不满。
待往返数回方才作揖回敬宾使:“臣蒙天恩,唯命是听。”
门外司照直到听到这句,紧攥到泛白的骨节才微微一松。
随行内侍端看殿下听着场面话都会如此紧张,心下不由觉得诧异。更怪的是,待五礼结束,太孙殿下立于堂中迟迟不离开,一直到卫中郎提醒,方才离开柳府。
这回就连卫岭都长出一口气。可到车驾前,转见司照回望着柳府,有那么一时片刻宛若一尊静默的雕塑:“殿下……怎么了?”
司照未语。
纳采礼过,比起本该有的欢喜,忐忑更甚。
只因柳扶微理应留在家中待嫁,他不能再带她在身边了。
他自审,得出了结论——如今,许她离开自己的视线,都像是一件需要刻意容忍的事了。
尽管距婚期不到短短五日。
卫岭顺着太孙殿下的目光回看柳府,应是看出了他的顾虑:“殿下勿扰,这次我们在柳府内外都做了充足的部署,定保柳小姐极其家人安然无虞。”
司照闭了闭眼,暗暗地吸了一口气。
忽尔长睫一抬。继而迅速拉开车门,但见车厢之内一抹倩影,他整个人一呆。
柳扶微应是在车厢内静候了好一会儿,几案上的橘子皮都被剥开,人半靠在软垫上,见到司照时才端直身:“殿下,怎么这么久?”
”
柳扶微食指一竖,又冲司照使了个眼色,眉梢弯出很好看的弧度:先溜再说?5”
卫岭顿时觉得准太孙妃也真是绝。
之前不甘不愿明里暗里说要回家,结果呢,给送回家又偏要往外跑。
司照放下珠帘,眼眸低垂,她的裙摆是一层淡薄如清雾笼泻的绢纱,芙蓉一样明艳又柔软的颜色。他道:“为何跟来?”
柳扶微看向他,浅淡的曦光透过窗格映在他的脸上,和煦如春。
如果不是亲眼见过他的心域,怎能想到这样平静的殿下内里会充斥着惊涛骇浪呢?
心树能最直观体现人心,譬如她——胆怯怕事时胆根则细,心焦难耐时则七情纠缠,若她的心也翻覆到心潭倒灌的程度,就算无需阿飞夺舍都要掀翻天。
那夜之后,殿下一切如常。
这一点,还稍稍令人安心。
可见殿下无论处于何种境地,都不会像风轻说的那样被欲望吞噬,失去他的仁心。
只是,她思忖着第三场赌局——四年前,她甚至没有出现在太孙殿下的世界里,风轻与太孙所立的赌局怎会和自己有关?
然而越试图揣测,脑子里就像被灌入更多的浆糊,乃至在殿下心域之所见都开始变得模糊。
又过去几日,她都快记不清前两场赌局的细节了。
意识到这一点,她怎能坐得住?彻夜不眠将脑海里还能记起的写下。
首先,殿下心魔是我;
其次,是在被令焰纠缠那日,被殿下选为太孙妃;
再往前推,殿下欲送我回神庙,我夺了他的情根……
莫非……与选妃有关?
哼。风轻风轻,看着是云淡风轻,实则拧巴得要命,老是执迷人性是非七情曲直,他自己好好的神明不当非要下凡救世,呵呵结果没讨着好处,连飞花都把他给撕了,便也不甘心看到别人好过。
以这只老不死的狐狸喜好,第三局赌约说不定还是那种“我赌你会不会打一辈子光棍”之类的诅咒……
这闪念一起,她先是一怔——等一等,我怎么会知道风轻执迷什么?
是飞花和我说的么?
柳扶微想不起来了,只觉得这腔调着实不靠谱——殿下还愁没人喜欢、还愁娶不着妻子?
可一幕幕过往在她心间颠覆,她记起殿下不止一次同自己说:等大婚之后再告知情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