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一场祸事的起源是她,她做不到装聋作哑,任凭青泽毁去整个灵州。
之后种种,无需回想。
阿飞看着她笑道:“记忆全失还能力挽狂澜,回到长安,真不愧是我……”
柳扶微径自从阿飞身畔越过,“我既然回来了,自然就没有回去的打算。什么妖道教主,一统妖界的美好心愿,等我死了之后你可以考虑,现在,免谈。”
阿飞双手抱在胸前,“一月不见,硬气不少,是因为骗来一个差点没把你给缠死的玩意儿么?”
“什么缠……”
话没说完,柳扶微才看清自己的那棵心树——自上而下、由树干到树枝都被一条泛着蓝光的蔓藤全体缠绕——连底下根茎都不放过!
“……这、这是什么?”柳扶微试着上手去拔,纹丝不动。
“这不就是皇太孙的情根么?”阿飞看热闹不嫌事大,“真不愧是紫微帝星,简直不是一个凡人该有的粗度和长度……”
“……”
“力道也甚为惊人。”
“……”柳扶微强自镇定:“这不就刚好说明了太孙殿下为我情根深种……”
阿飞嗤笑:“不过短短一日,就深种到了这个地步,等到你想拔的时候,确定不会被连根拔起?”
柳扶微已经动摇了,心中仍想:至多,不拔便是。
阿飞又笑了,“你莫不是忘了你体内还有一根情根?”
“兰遇那根随时可……”
柳扶微身形一顿,一张无形的网自脚底蜿蜒至深潭,她这才想起另一茬。
——封印她前世记忆的,也是一条情根。
一条来自前世的、未知的情根。
而这条不知名的玩意儿还在她的情根尾端打了个结,以至于她的情根被限制了生长!
所以当初郁浓说她情根细又短,生来薄情云云……
单搁这环境,没萎已是奇迹!
柳扶微万分头疼在自己心树绕了几圈,虽说目前为止,这两条情根尚未碰面,但冲这发展趋势……
“一个凡人之躯,就拥有两条纵横的情根,届时龙争虎斗,你确定你的心能挨得住?”阿飞指尖轻盈地往后一比,“当然,你可以选择把封印我的这根还了……”
柳扶微气急:“我哪晓得封印前世的那人是谁,又投胎成了谁?”
何况,阿飞本就来源于自己的恶念,被封印的情况下尚且随时能洗自己的脑,真解了封印,这祸世的命运就真扛不住了。
柳扶微道:“我对揭晓和自己无关的前世没有兴趣。另外,此次回到长安,不求其他,只求岁月静好到死。今日进来,只是想要彻底了解真相,等出去之后自会一一记下,再将你清除干净,你休想拿这些话来动摇我。”
阿飞靠坐在树边,原本轻慢的笑意淡下,“阿微啊。你将我视作仇敌,可我本就是你心中的恶念,岂能不知你心中所想?你是天生的魔星,你这一生要遭受的命运,就是不断地被人割舍、被人放弃,这鸿沟你一日无法释怀,我一日不会消失……如果你真想将我彻底清除干净,首先你得敢解除我的封印,否则……”
柳扶微预感新一轮洗脑要来了,也不给阿飞继续说话的机会,两手一合出了灵域。
夕阳的余辉透过窗洒进屋中。
柳扶微看着静谧的闺房。
把记忆找回,本是不愿再被动地接受危难,可真当她将这八个月的事又仔仔细细捋了一轮……
今生,前世……
安宁,血恨……
逃避时,总是忍不住想到阿娘、想到逍遥门惨案,想报仇,更想知道真相……想知道阿娘为何抛弃自己。
又在鼓足勇气时,想要面对、想要抗争时,担心阿爹、阿隽,担心得来不易的美好被敲碎,她要再次落入那些可怕的境地……
当两种截然不同的念头充斥一体时,她生出了一种前所未有的茫然。
到底哪个我,才是真正的我?
这时,外头响起了柳常安的声音:“阿微,是爹爹,你可睡醒了?”
柳扶微慌慌忙忙将一线牵重新套回指尖,待指环的光芒淡下,起身去把闩上的门拉开,柳常安满面担忧地望着她:“怎么光着脚就下来了?阿萝,去把枣米粥盛来。”
门外的阿萝应了声是。
柳常安催促女儿回床上去,点了灯,看她病得脸色全无半点血色,心疼不已:“等你养好了病,一起去西明寺请平安符。”
柳扶微被阿爹一上来的这句戳得哭笑不得:“这些撮土焚香的事,我以为阿爹向来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