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柳小姐找少卿可还有什么事?”
柳扶微欲言又止,颓丧着摇头:“不行,和你说,说不明白。”
卓然挠了挠头,“如果不是非常要紧的事,待少卿回来,我第一时间转达?”
那也没辙了。
她道了一声谢便回到马车里,卓然又上前道:“柳小姐,天已经黑了,还是让我同僚送你回府吧。”
数个时辰之前。
皇宫中,昭仪殿。
殿内,二七年华的小公主正昏迷不醒,太医围在床榻边,个个神色严峻,祁王司顾神色紧张地在屋内来回踱步。待听到宫人一声“圣人到”,忙急急踱步向前,施礼道:“儿臣参见父皇……阿照,你也来了。”
司照点头,圣人拄着拐杖越过祁王及众太医前去照看公主病况,看她小脸潮红,手一摸更是烫得很,急问:“公主是何时病倒的?”
祁王道:“说是昨夜入睡时一切正常,但今晨就一直没叫醒。”
圣人又向太医们问话,但看他们手足无措,便知还没有探出病因,只知小公主烧得太过厉害,当务之急得先降温云云。
小公主司晴与司顾一母同胞,五官眉眼像极了萧贵妃,极得圣心。
司照步上前去,为公主把过脉,整个人似是一惊。
圣人看出他神色不对,问:“阿晴究竟怎么了?”
司照沉声道:“小皇姑脉象时疾时徐,阳气渐衰,应是中了摄魂之术。”
众皆愕然。
宫中向来有传闻,中摄魂之术者,一旦神识魂魄被吸食,轻则变痴变傻,重则性命垂危。
圣人怒问:“她一直都在宫中,好端端的,怎么会中摄魂之术呢?”
司照道:“可知她这两日见过什么人,或接触过什么东西?”
司顾当即令人去国师府,又招来昭仪殿所有宫人细细查证,末了不忘道:“即刻去大理寺,令左少卿入宫!”
众人难免慌乱手脚,司照仔细端详过司晴的掌心,又拾起她床头空空,起身在昭仪寝殿内踱了一圈,至书柜前翻阅了几本书——但他到底视觉受限,手一顿,道:“速速让人将这些书都搬下来。”
祁王即对身畔侍卫道:“太孙殿下发话,都聋了吗?”又问,“搬书做什么?”
司照道:“皇姑姑指尖有一道浅淡的血痕,残留墨香,多半是睡前翻过什么,但她床边未见任何书卷纸扎,应是被取走混在这书柜之中了。”他转头道:“都有哪些宫人侍奉公主起居?”
就着这个思路一翻查,很快在书堆之中寻到几本新书卷。
经一查问,随身伺候的宫女跪地承认:“是、是公主殿下想要看一些时兴的民间话本,奴婢才托外出采买的张公公给捎带回来的……”
司顾斥道:“那你为何要将书收起来!”
宫女哭道:“奴、奴婢早上看公主手里握着话本睡觉,以为她是看了通宵,怕被降罪,就……求、求祁王殿下明鉴,奴婢是真不知道这话本有问题的啊……”
司照终于摸到其中一册话本,翻开,一阵黑煞之气扑面袭来,但看扉页写着一行硕大的行书:欲会书中百态,落尔等指印。
司照瞳仁微微一缩。
眸光往下,落款处黑框上,一道血指印落在上头。
此时床榻上的公主又低喃着“救命”,看上去痛苦至极。好在国师宗影及时赶赴,号过脉、看过书册后,肃然道:“这书上寄生着一种邪物,名唤‘梦仙’,当人将自己的血滴上之后,易在睡梦之中被此邪物摄魂。公主的一缕神魂由此被吸入此书当中,需得及时令公主梦醒,否则拖得越久,阳气折损越多。”
圣人即令国师速速救人。
“最快的方式,是用同样的方式入梦,臣这就将公主带出梦境。”
国师说话间,飞快将话本粗略阅了一遍,并嘱咐几位国师府徒弟施阵,尔后,破指摁入扉页,闭目入卷。
不过小半个时辰,待公主悠悠醒转,众人这才缓回一口气。
国师到底是国师,这么兜了一圈也只是略略失了血色,司照道:“入梦之后是何情形?”
国师道:“‘梦仙’罗织出与书中一致场景,将公主困于其中,所幸并无他者介入,公主并未受到实质损伤,臣施了咒术破开幻境,方能助公主提早破局。”
这时,左殊同至昭仪殿,见殿中除祁王之外还有太孙,一一行礼。
圣人年迈的身子受了半日惊吓,眼见公主无事便摆驾回寝宫,善后之事交由祁王。
祁王正要与他交涉案件前情,约莫顾忌司照在场,恐他们尴尬,正待说点什么,司照已将手中书卷递给左殊同,问:“能否看得出这话本用纸出自何处?”
多年未下山,对时兴纸墨不太熟悉,且书卷上的字,他也确实辨不清。
大概没想到司照如此单刀直问,祁王先是一愣。
“纸,应是益州黄白麻纸,用墨,初判断是徽州烟墨。在长安多为权贵所有。”左殊同一边仔细翻阅,一边道:“是抄本,前半卷字体工整,后半卷微浮。文采间蕴之道德经纶亦算得上是正统,其中第三篇章收尾处所述的沿革形势及贡赋,是取自《周河郡县志》,此书本是李中枢最新撰写,仅供于朝中同僚臣子阅览,但具体都有谁看过,需进一步查证。”
不过须臾,已下了初步结论。
这一问一答,直如同属一门的同僚,倒显得祁王有些多余了。